当年她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寄人篱下入了荣府,是她的到来给了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亮光。
本该无忧无虑成长的少女却硬是被家族仇恨一步步逼得成熟稳重,为了洗刷冤屈,她毫无犹豫的入了深宫。
那是个什么地方,荣婼心知肚明,饶是她盛宠不衰,最后也难敌小人的奸计……
三日后,朱亦渲一行人离了云锦城,一路没有耽搁直往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京都,繁华喧闹的大街,人来人往。一个牵着枣红色马的带着黑纱斗篷的女子从城门走过,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一袭紫色长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目光中纯洁似水,偶尔带着一些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的缥缈感。
身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哒哒的声音传来,行人闪躲着,她牵着马伫立在原地,循声望去。
一阵微风袭来,她忽然看见车帘一晃,闪过一张熟悉儒雅的侧脸。车中的男子一袭月牙白的长衫,只能看见他头上一柄青玉簪,鸦色的发,入鬓的剑眉,玉立修身,似仙人一样,越发显得他气质高贵,容色冷峻,犹如神祗。
……苏珏?两个字倏地在她的脑海间蹦了出来。
一个穿着火红衣裙的女子,意气风发的从大街另一边扬鞭直直的朝着那辆马车驰去,拉住缰绳挡住了苏珏的去路,鲜衣怒马,肆意昂扬。她的五官精致,容貌艳丽,衣服华丽,可见身份不凡。
大庭广众之下,只见她执起缰绳直视着那辆马车,透过光线,隐约可见里面坐着的男子,她抿唇,目光炯炯有神,“苏珏,你到底肯不肯娶我!”心底既紧张又期待。
云卿顿时愕然的看了一眼那个马背上的女子,并非有意刁难,倒是在赌气似得,似乎极喜欢苏珏的样子。
女孩秀气的鼻梁浸出了细密的薄汗,抓着缰绳的手有些颤抖,女孩的这种可以说是不知羞耻的言论,很快引起了围观百姓的指指点点,流言蜚语充斥着女孩的耳膜,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窘迫极了。
见马车里的人半天没有应答,她倔强的挺着脊背,红着眼睛,“下个月初五,我就要嫁人了,如果……如果你不能带我走,我宁愿一死。”狠下心女孩调转马头,大喝一声扬长离去,眼眶中噙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女子绝尘离去,围观的众人悻悻然的一哄而散,停在路中央的马车沉默了半晌,而后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一个身为太医院院使的苏珏显然不该出现在京城的闹市,难道,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循着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夹紧马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神色凛然的追了过去。
马车是在一家叫做‘回春堂’的药铺前停下来的,铺子里的人立即笑容满面的迎了过去,关系十分熟稔。
苏珏抬步走向药铺,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道炙热的目光,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只看见满大街匆匆而过的行人,可是又一个声音似乎却在冥冥之中在呼唤着他,感觉熟悉而又陌生,他摇头哑然失笑,只觉得有些滑稽。
躲在卖馄饨铺的云卿在看到苏珏转身进去的刹那,蓦地松了口气,她望着忙着招呼客人的馄饨铺老板,问出了心底的疑虑,“这个回春堂是什么来头?”
那馄饨铺的老板斜眼看了她一眼,“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回春堂虽说刚开不久,却是这京城里最有名气的一家医馆,听说坐诊的大夫是从皇宫里来的,模样长得可俊俏了……”
没听完最后一句话,云卿就急匆匆的牵着马离开了这里,戴着斗篷,她的脸上是遮不住的惶恐焦急。
她只不过离开了三个多月,一回京都就发觉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变化着,苏珏辞官,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投宿在一家叫做云来客栈的地方,她坐在三楼的厢房的窗户边俯瞰着远处的大街小巷和络绎不绝的行人。
撤去面纱的她,苍白的脸上露出那道可怕又丑陋的疤痕,那块人皮面具一直装在随行的包袱里。
在楼下的茶肆里,她隐隐约约的从别人的口里无意间得知了许多过往,那些她恨不得揉碎的过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葬身在那场大火里,可是谁又能料得到她非但没有死去,还活得好好的!
几次徘徊在皇宫的大门口,戍守在皇宫边缘的侍卫屡次三番的驱赶着她,她知道朱亦渲南下去了云锦城。
那里……是她的家。午夜梦回,时常流连忘返。爹,姐姐……你们可好?她仰头看着那弯月如钩,喃喃自语。
不管多久,她都会在京都等下去,只为了一个重返皇宫的契机,她犹如藏在黑夜里的狮子,蓄势待发,阴鸷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关注着猎物的动静,只需猎物的一个掉以轻心,她就会扑上去狠狠撕。咬着。
袖子里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那是耶律靖安送给她防身用的,她一下又一下漠然擦拭着锋利的刀刃,唇边漾开一抹嗜血的笑容。
回春堂。外面飘着细雨,阴暗的天空给人的心情蒙上的一层灰尘。
雨天的时候,医馆来看病的人很少,苏珏好不容易得了空去了后花园为新移植的一株芙蓉玉露培土。
药童给病人送完药包回来的时候,经过走廊无意间看到了在花园里殷勤劳作的苏珏,他拍了拍手臂上的灰尘,打了把伞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唤了一声,“师傅。”
苏珏蓦地抬头,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何事?”鸦色的黑发染了一层水雾蒙蒙的白气。
迎上师傅那双深邃如大海的眸子,药童慌乱的避开视线,看着泥土中栽种的芙蓉玉露,咬了咬唇,嗫嚅说道,“吏部尚书的千金,明日大婚。听说娶她的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的生意越说越轻,抬眸似有意无意的瞄了苏珏一眼,可师傅的表情依旧是天山上千年都化不去的寒冰。
药童急了眼,“师傅!叶小姐那么喜欢你……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么?”
苏珏培土的手微微一滞,眸光倏地黯去,口是心非的说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锄头,脚步凌乱的离去,刚刚心底的那股悸动,让他彻底慌了神。叶芙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一直纠缠于他,可是他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不论自己冷下脸怎么赶,都赶不走叶芙这条小跟屁虫。
她古灵精怪,伶牙俐齿,身上没有世家千金小姐的那股高贵端庄,倒是有点像邻家粘人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