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哑喉咙问道,“这里……是哪里?”稍稍用力,就会触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诃德鼻尖一酸,“世子……这里是北漠的边陲,属下……带你回汴京养伤。”
心,猛然一震,耶律靖安张皇失措的伸出手紧紧抓住诃德的胳膊,急声问道,“她……怎么样了?”自从他被抓走后,就失去了荣宓的音信。
那个‘她‘,诃德心知肚明,他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被打入冷宫了,听说孩子也没了。”他赶回北漠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带了一群武功高强的人马潜入天佑的皇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了世子,无意间听说了皇贵妃被打入了冷宫。
这明显就是一场骗局,管她是是不是身份尊贵的嫔妃,都是她间接把世子害成了这样!他最关心的,就是世子的安危,其他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打入冷宫?流产?耶律靖安眸光一震,深邃的眸子里溢满难掩的痛苦之色。
“难道世子你想救她么?绝对不行!”看出了世子眼底的哀求,诃德断然拒绝。
耶律靖安压住心底的熊熊怒火,怒吼,“本王亲自去救!即刻送本王回汴京,本王发过誓,只要他敢动她一根毫毛,本王必将挥师南下,取他狗命!”
这是一个重于泰山的君子承诺。
“世子!”诃德气的跳脚,不顾尊卑的大吼大叫,“你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大动干戈!你知道吗,北漠帝君已经撕毁了停战协议……”
耶律靖安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正合本王心意。”
想起那个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孤傲清冷的她,他就心疼的要命。
他是一定会去救的,哪怕是孤注一掷,粉身碎骨……从他见到她的时候,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蠢蠢欲动,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要让她做北漠的王妃!
诃德痛苦的闭上了双目,等到再次睁开是时候,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气息。
只见他单膝跪地,一本正经,“世子想做的,属下都会誓死追随,无怨无悔!”
耶律靖安眯起眸子笑了笑,这身伤,他会百倍千倍的从朱亦渲身上一笔笔讨回来!
风沙中停下的马车继续朝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疾驰起来,徒留一地烟尘滚滚。
十日煎熬,弹尽粮绝。身在困境中的荣宓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心里却更明镜似得,沉汐云是想让她自生自灭,将她与外面的人彻底断了联系,包括……接济。
往后,这片四方天地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今日,难得的暖阳高照,锦云将她背出了阴暗潮湿的破屋,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晒太阳,苍白的面容好似易碎的玻璃娃娃,短短几日,她就瘦的不成人样。
锦云已经知道了沉汐云握住了荣宓的把柄,连日以来她都睡得极不安慰,唯恐沉汐云向皇上告密,光光是一条欺君之罪就足以让小姐万劫不复。
她将心中的疑虑娓娓道来,荣宓微微一笑,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她要这么做早就动手了。我猜她迟迟不说,也是怕皇上知道她的不轨之心,更何况她可以拿这个秘密死死的压住我。”
经过荣宓的分析,锦云这颗心才稳稳的落了地,她蹲在地上水雾朦胧的看着口不能言的荣宓,鼻尖一酸,“苏太医的药怎么一点儿都不起作用?!”
“这是毒,哪儿有那么快?”荣宓故作轻松一笑,比起刚被贬到面临的窘境重重,手足无措,她已经看得很开了,痛失孩子,她也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可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伤痕累累就停止运转,她唯有能做的便是好好活着。
她要活着,亲眼看见沉汐云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新年刚过,皇宫上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按部就班,满天的阴云像极了人沮丧的心情。
一夜大雪,将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中,白雪茫茫,花草凋零。
淑贵妃特意去养心殿邀了皇上一道去梅园走走,大雪过后,红梅绽放,甚是夺目。
朱亦渲推开手中的奏章,唇角含笑的依着她,“来人,摆驾梅园。”
底下李珏微微一怔,狐疑的瞄了一眼浅笑吟吟的淑贵妃,旋即一福,“奴才遵旨。”
迤逦的随行队伍,宽大的龙撵中,朱亦渲牵着手脚冰凉的淑贵妃同肩而坐,只见他蹙起精致的眉头,“你的手……”
张妙菱愣了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常色,垂着头微微笑了笑,“臣妾,自幼便是这样,”打她从娘胎出生,每到冬季浑身都犹如身处在冰窖之中,怎么暖都是凉的。
看着毫不在意的淑贵妃,朱亦渲微微有些不悦,“朕会召苏院使为你好好瞧瞧,不要仗着自己还年轻,就使小性子。”
“臣妾知道了。”她抿了抿红唇,低低的说道,垂眸掩去眼底的哀伤。
曾经也有一个人和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可惜……她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她时常会透过他俊逸的面容去想象着那个人还活着,毕竟……他们长得那么像。
龙撵穿过重重宫庙,渐渐逼近了那处无人问津的宫殿,她的心变得扑通扑通。
张妙菱压下心底的万千惆怅,她不经意的轻声开口,“皇上……荣妃……”
这时,一个身穿绿袍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龙撵的前面,拦住了皇上的去路,激昂的语调更是掩去了张妙菱的声音。
“奴才张德,叩见皇上,求皇上移步前往慈宁宫,去探望……太后最后一面吧!”
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朱亦渲依旧不动声色,他冰冷的眼眸中,迸射出的寒光,投射在那个太监的身上,前所未有的,竟让张妙菱从身体的深处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逐步弥漫在四周。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却见皇上迟迟未发话,他的平静引起了不小的揣测。
张妙菱轻轻扯了扯他宽大的绣袍,“皇上,您还是去见见太后她老人家吧!”
朱亦渲淡淡扫了她一眼,叹息,“摆驾慈宁宫。”他那一双静而幽深的眼眸并没有半点温度,在他的心底其实是抗拒的,但在流言蜚语面前他不得不低下头颅。
闻言,张妙菱竟不知究竟是该喜还是悲,这一趟明面上是为了让皇上陪她去梅园赏花,实际上意在荣妃身处的冷宫。明明是近在咫尺,却偏偏被人打乱了!
龙撵掉了个头,张妙菱幽幽的看了一眼那被大雪覆盖的地方,叹了口气。
“下次,朕再来陪你赏花吧。”朱亦渲抚了抚她的手背,笑容带着歉意。
张妙菱弯唇笑了笑,“臣妾无碍。一切以太后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