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后,朱亦渲亲自送了荣宓回了长乐宫,当夜自是在这里过夜,梳洗过后,荣宓掀起被子窝在男子温暖的胸。膛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往后什么风霜都不再害怕了。
翌日午时,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急匆匆从台阶拾阶而上,剑眉星目,肤色黝黑,刚毅的脸上线条分明,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尤其是右脸的那道一尺长的疤痕,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李珏倚在檐下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的刻有纹络的青石砖,底下有人惊呼,“天哪,是秦御统领!”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顺着身边人的视线看去,果然……李珏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怎么冷不丁的出现在了皇宫,难道是皇上召见?
不疑有他,李珏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奴才见过秦统领!”这秦统领虽然不常在宫中任职却是皇上最信任的兄弟。
秦御走到他身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旋即大步流星的步入内殿。
李珏悻悻的缩回了头,却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十分熟悉这份秦统领,于是不着痕迹的竖起耳朵去听。
“听说秦统领被派去青州边境做监军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回来了?还一声不响的……”
“是啊是啊,莫不是边境出了什么大事吧?”有人妄加揣测,却被人狠狠的揍了一下头。
也有人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或许这次回来是秘密帮皇上做什么事情吧,据咱家所知,这秦御是个剑道高手……”
李珏甩了甩拂尘慢悠悠的走到七嘴八舌的小太监面前,轻咳两声,“你们在议论什么?说来让本总管听听!”
众人皆吓了一跳,抚了抚心脏,长舒一口气,“李总管,人吓人会吓死人!”于是颇为责怪的看了一眼李珏。
有人暗中扯了他一把,后者才噤了声,众人皆做鸟兽散,很快消失在李珏的面前。
能不经过通报直接进入养心殿的除了皇贵妃也就是这位秦统领了吧!李珏澜澜的打了个哈欠,转身朝着小厨房而去。
金碧辉煌的殿内,焚着淡淡的龙涎香,秦御推开玄关的门,挑帘入内,目光紧锁看向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案几上摆满了多如小山的奏折,夕阳的余晖洒了满身,他头戴金冠,鸦色的发,入鬓的剑眉,玉立修身,似天神一样。
“属下参见皇上!”秦御单膝跪地,不卑不亢的行礼,很久未见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朱亦渲搁下手中的奏折,抬起眼皮淡淡的瞄了他一眼,“起来吧,一路辛苦了!”看得出秦御是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
“这是属下应尽的责任!”秦御镇重其事的应道,顿了顿继而又道,“启禀皇上,经过属下半月以来多番明察暗访,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当年温家灭亡,温之华的女儿侥幸的逃走了,后来温家着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以为温云卿也死了。
朱亦渲微微一震,“你是说……他的女儿,还活着?”倏地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一双妖冶的褐色眸子泛着冰冷的光芒。
“属下无能,只查到她流落到了南方,在云锦城定居多年,似乎改了名字,属下只查到了这些。”秦御为难的禀报道。
虚掩着的门一抹鹅黄色的衣裙袍角一闪而过,里面的人似乎未曾发现她的踪迹,女子旋即轻手轻脚的离开。
云锦城?朱亦渲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却又没有很深的印象,揉了揉酸涩的眉心,“要查一个人,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朕不怪你,这件事急不得,许久未曾回家,你还是去看看你的母亲吧!”这也是他急召秦御回京的原因之一。
母亲……秦御的脸变得徒然悲伤起来,抱拳沉声道,“多谢皇上,属下告退。”
看着秦御清冷肃杀的背影,朱亦渲低低的叹了口气,只手撑在额头边,缓缓合上了双目。
十年前,秦御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武状元,有一日在街上碰见了欺男霸女的富人,侠肝义胆的秦御不由分说就出拳把这恶霸痛揍了一顿,打得这引来围观百姓的连连称赞声。事后,他才知道这恶霸竟然是尚书之子,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因为当时他下手太重,尚书公子抬回去没多久第二天就不治身亡了。后来秦御落得个武状元欺压百姓的罪名。
尚书为报丧子之仇,贿赂了当地的父母官,将秦御收押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而当日围观的百姓都矢口否认尚书之子欺压无辜女子的事实,颠倒黑白,秦御申诉无门,武状元之名也被剥夺,被判了秋后处斩。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太子身份,更何况武状元亦是他推举出来的,自打他听说这件事以后,甚为气愤,于是派人深入调查后,才得知秦御被人冤枉,而那尚书为了报复秦御才买通了当日围观的百姓作伪证,父母官私收贿赂被流放边境,尚书被革职查办,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秦御虽然错手杀了人,却是正当理由,罪不至死,只是判了五年。
朱亦渲后来也没想到,出狱后的秦御会为了当年自己一桩不足挂齿的义举,誓死追随自己。
一个有心投靠,又有一身的好功夫,胆识过人的秦御,朱亦渲爽快的答应了他,从此以后很长的时间秦御都相伴左右。
几年历练,秦御变得成熟稳重,成了他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将他派去边境监军实则是做自己的眼睛,秘密调查温家一事,他能倚靠信任的也只有这向来不多言只懂忠心办事的秦御了。
偏僻的一处凉亭站着一位身穿鹅黄色烟罗裙的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位低眉顺眼的宫女。
寒冷刺骨的风袭来,宫女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娘娘,我们还是回宫吧!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女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只一眼便让心砚乖乖的闭了嘴。
女子的面上化着微浓的妆容,秀发高高绾起。发髫上插着银镀金嵌宝蝴蝶簪,只见她目光幽远的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潭水。
是了,她就是沉汐云,刚刚也正是她偷听到了皇上与那个人的对话,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中,提的最多的就是温家之女。温家?是那年解了京城瘟疫之围的温家,亦是被灭门的那个温家么?原来,温家之女并没有死,当年只是一场假象。
直到现在,她的心都在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似乎还不能消化这个偶然听来的犹如重磅炸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