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宓是在第二天才得知高缙气绝身亡的消息,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只是在细细推敲着下一步计划。
来向她请安的众妃刚走,沈慈安就一脸神清气爽的登门拜访,还带来了一壶桃花酒送给自己。
“有酒没肉,岂不扫兴?锦云,去吩咐小厨房做一些可口的吃食来,切忌少盐清淡。”荣宓含笑扶着大腹便便的沈慈安入座,桌上的酒坛被密封着,即便是离得老远也能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酒香,她竟有些沉醉。
“荣妃姐姐气色似乎有些不好,难道是最近忙着操办妹妹的寿辰所致?”沈慈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一进门就瞧见了她脸上的愁绪,似乎在烦忧着什么心事。
荣宓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接过锦云递来的一碗牛乳燕窝放在沈慈安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特别容易犯困,妹妹可别见怪。”不一会儿,宫女鱼贯而入,满捉尽是琳琅满目的宫廷膳食。
“呀,这道芙蓉虾是我最爱吃的呢,连荣妃姐姐宫里的厨子都是一等一的强。”沈慈安看着芙蓉虾有些食欲大增。
荣宓哑然失笑,“这几样菜都是按照妹妹的口味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呢,快尝尝味道。”说完,举起筷著夹了芙蓉虾搁到沈慈安的瓷碗里,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桃花酒细细品尝着,“唔,这酒中带着一股桃花的幽香,香醇宜人唇齿留香,别有一番滋味。”
听到荣妃这么高的评价,沈慈安倒是有些羞哂的低下了头,“姐姐谬赞了,你喜欢就好。”话音刚落,忽而瞥见荣妃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恸,顿时了然于心,饮酒思人,怕是又想到了逝去的舒颜熙吧。
“舒姐姐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桃花酒了,她说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才能酿造出最回味无穷的桃花酒。”
沈慈安微微一怔,似有不解,“云婕妤似乎也会酿酒。”又岂会没有喝到过真正的桃花美酒?
提及沉汐云,荣宓反而失落的摇了摇头,“舒姐姐说过她的酒虽有桃花香却无人情味儿。”语毕,灌下一杯酒,泪洛。
沈慈安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她一杯又一杯的使劲灌着自己,她是那样的坚强,坚强到让人情不自禁的去怜惜。
有些话,她现在只能保持缄默,因为她会拆除沉汐云的伪装,现实太残忍,更何况荣宓早就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
毕竟荣宓还没有到察觉沉汐云的真实面目,因为她还是这样的相信着那个早已变心的沉汐云。
时机未到,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良久,荣宓才沉闷的吐出一句话,“苏国公前不久来找我了。”
“为了沈国公拉刻意拢张丞相一事?”沈慈安并不惊讶,因为她早有耳闻,擦了擦唇角她淡淡说道,“姐姐不必忧心。”
荣宓搁下酒杯抬眸看向嫣然浅笑的沈慈安勾唇一笑,有些醉醺醺的说道,“你究竟打得什么如意算盘,那么笃定?”
“淑贵妃受制于我,岂敢不乖乖听话。”沈慈安忍住笑意,看着荣宓不赞同的眼神,她缓缓的说道,“淑贵妃虽然是张丞相之女,又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可是荣妃姐姐你知道么,她并不爱皇上。”
一个女人若是连九五之尊的皇上都不不放入眼中,可见她眼界之高,无人能敌。不爱就没有别人可以握住的把柄,与那些后宫争权夺利,争宠献媚的女人来说,也这只有这样的人才最值得信任,如此想来荣宓倒有些宽心了。
“我已经和苏国公挑明了当初皇后害淑贵妃母子在前的事实,只要他把这个消息带给张丞相,结盟一事只会土崩瓦解。”
沈慈安抿了一口酸梅汁,浅笑,“妹妹也是这么想的。再过不久,沈家这棵大树就要倒了。”说完,幽幽一声长叹。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沈慈安这才退下,出了长乐宫外面日头十分毒辣,幸好荣宓贴心传了轿子在外等着。
玉清擦了擦王妃脸上浸出的汗水,目露一丝心疼,“王妃,外面这么热,我们还是回重华殿吧!”
在轿中坐定的沈慈安旋即沉下脸,叱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起轿!”外面再热哪比得上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等她们赶到重华殿时,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淑贵妃张妙菱正在书房抄完一卷心经,一听说怡王妃前来执笔的手忍不住轻颤了颤,每次她的到来都会让自己备受压力。
沈慈安的身份尊贵,含光殿的宫人都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迎着她进了内殿,这殿堂紧挨着水榭,不但闲暇时能赏花赏景,就连在夏季这里俨然是一块绝佳的避暑圣地。
“沈姐姐。”还未及沈慈安开口,一道浅蓝色软烟罗宫装的张秒菱笑着迎了上来,亲昵的一把捉住了自己的双手。
在外人眼里,她们似乎交情很不一般,沈慈安柔柔含着笑,任由她牵引着走向那座荷花盛开的水榭,避开了一干闲杂人等。粉色曳地轻纱被柱子两旁的金钩挂起,雕栏玉柱的水榭四周开满了沁人心脾的荷花,引得不少蝴蝶翩然飞舞其中。
张妙菱收回了脸上的笑容,轻倚着栏杆撒下一把鱼食,湖中的数十条锦鲤争相恐后的涌来,“我知道姐姐为何而来。”
她淡淡的说着,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抱臂目光幽深的看向远处,须臾抚平衣袖,收住悲伤,假装无事,浅浅淡笑。
“你,遇到了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沈慈安扶着腰缓缓坐在石凳上,望着她的倩影莞尔一笑。
张妙菱虽然比自己生育早,算起来年龄还比自己小两三岁。
“所有人都断言皇后命不久矣,都把目光对准本宫母子,尤其是沈家一副副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了的样子。”张妙菱无助的滑落在亭中,她的眸光充满了哀伤和对未来的害怕和惶恐,一个人在后宫立足实属不易,豺狼虎豹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她一直都在强撑在明明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包袱。
这种恐惧从张妙菱的心底散发出来,沈慈安也深深的感受到她的惧意,忍不住温声安慰着,“皇后失去了嫡子,就好比溺水的人失去了救命的稻草。沈家之所以恨你,是因为你的背后是张丞相,更何况你为皇上诞下了皇子,恐你有朝一日登上凤位,取代沈皇后,届时就没有沈家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