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个时候荣宓之所以能够自由出入慎行司,完全是因为皇后手中的令牌,再加上她审问证人王福一案,又无意之中发现了他的存在。
荣宓是个极念重情之人,加上李钰私下帮了她不少忙,于是她威逼利诱,暗中贿赂了慎行司魏总管,将李钰无罪释放。
收回视线,荣宓叹息一声,俯身将他扶起,弯唇淡笑,“李公公无须行此大礼。”她抿唇,继而缓缓说道,“后宫人心险恶,李公公也该提防点。”语气里充满了一丝叮咛,缓缓眯起美眸,浓密的睫毛风情万种的搧动着,黑瞳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
柔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李钰凝神细听,读懂了荣贵人眼底的暗示,他连连点头应下,再次朝荣宓俯身一拜,“贵人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尽管开口,奴才定当万死不辞!”
宫道上人来人往,宫人逐渐多了起来,唯恐隔墙有耳,荣宓也不便再待下去,微微颔首,暗中嘱咐了李钰一番这才盈盈离去。
李钰目光坚定地看向荣贵人的背影,他一定会好好报答贵人的这份恩情,纵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刚回到养心殿当差,便见高总管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一连串的怒骂,“你这个小崽子,不好好做事,跑哪里去瞎晃了?!皇上跟前还要不要人伺候了!”说完,拿着手中的拂尘抽打着他。
李钰人微言轻,自然不敢和高总管作对,他照顾皇上十几年,深得皇上信赖,在宫中的地位远远高于自己。
任由高总管的鞭打,疼痛袭来他依然一声不吭,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跪了下来主动认罪,“奴才知错,求高总管饶命!”他纹丝不动的跪着,高总管的斥责,像一记记巴掌无声的扇在他的脸上。
做错了事,换来的一顿处罚只是不允许用晚膳,这已经是机外开恩了,高总管雷厉风行,手段阴狠,背后不止一个主子。
当然,这都与他无关,他只想每天都有口热饭,有御寒的衣物过冬,好好活着,这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皇上早早传旨要去长乐宫,直到夜里也还是被军政要务缠身,赴约耽搁,李珏又跑腿去传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落在他的身上。
彼时,荣宓正沐浴完,躺在榻上执卷看书,听闻皇上事务繁忙今夜不会驾临,她微微松了口气。
李钰有些捉摸不透,别的嫔妃恨不得被皇上日日临幸,甫一听了这消息,都是一副失望惋惜的表情,只有荣贵人却是如临大赦的表情。
“贵人难道不想早日承宠……奴才看得出,皇上对贵人是极为上心的。”他目光清澈,不似有假,桌上的的一堆首饰足以闪花人的眼睛。
“贵人难道不想早日承宠……奴才看得出,皇上对贵人是极为上心的。”他目光清澈,不似有假,桌上的的一堆首饰足以闪花人的眼睛。
火盆荜拨作响,凉风袭来,烛火跳动,室内光线忽明忽暗。
荣宓喜欢他的机灵聪明劲儿,但却不喜人多嘴,却见她眸光一闪,李钰迅速低下了头,躬身一礼,“奴才该死,贵人恕罪!”
“退下吧。”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荣宓抿唇淡言,眉宇间似是有些疲倦,低垂着眼睑,羽翼般的睫毛洒下一层青黑色的光晕。
眼尖的李钰也发现了荣贵人的异色,李珏连连点头,俯身作揖,“奴才告退。”
锦云送了李珏出了长乐宫,这时,李珏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响了起来,惹得锦云咯咯直笑,面前的女子笑开了花,李钰不好意思的转身欲走。
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
“哎,李公公你等等。”见李钰有些气恼,锦云收了笑容,连忙扬声喊住他,李钰转身面带不解的看向她。
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响了起来,这一次锦云却没有笑出声,急忙将李钰拉到路旁,她小声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
一双灵动的眼眸,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狡黠的笑容,纯真无邪,李钰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却见锦云扭头跨进了长乐宫。
不一会儿,只见锦云手里拿着漆盒快步从宫里走来,伸手递给自己,甜甜一笑,“喏,拿着。”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李钰愣愣的接过,似乎还能闻见一些饭菜的香气,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迷惑地看向锦云,“这是……给我的?”贵人的东西,他怎敢要,于是他拒绝了锦云的好意,歉然一笑,“奴才谢过锦云姑娘了,还是拿回去吧。”
锦云看出了他的拘谨,咧嘴一笑,“李公公你就收下吧,这些饭菜本来是主子要我送去给舒常在的,无奈侍卫不让进,就没送成……”
在宫里待得时间久了,锦云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李钰这才放下心来,打开手中的漆盒,里面尽是美味佳肴……而他只取出几块桂花糕包在帕子里,“这些就足够了……有劳锦云姑娘了。”
真是个榆木脑袋,锦云无奈地笑着,美食珍馐众多,他却只挑了不起眼的桂花糕,足以瞧出此人并非贪心之人。
李钰道过谢便又脚步匆匆朝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宫人做错事,挨饿便只是最轻的处罚,若是惹得上面的人不高兴,自然是有的法子收拾自己,能保住性命,便是最大的幸事。
永福宫。
夜幕低垂,漆黑的天空中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高挂的白绫,随风摇曳,玉棠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烛火,一个大大的‘奠’字赫然映入眼帘,案几上摆着牌位,青烟袅袅,一身素衣的舒常在跪在蒲团上面无表情的烧着纸,火光照应着她惨白的脸,只见她双眼红肿,眼袋发青,似是有好多日未合过眼休息了。
身旁伺候着的不过两个面生的丫鬟,此时已不见了踪影,永福宫大不如从前,玉棠死了,锦贵人搬离,显得格外冷清萧索。
她被禁足了好几日,似乎与世隔绝,每晚她都彻夜难眠,看着更漏枯坐到黎明,这种滋味,生不如死。
她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之中,仿佛她已被世人所遗弃,禁足于她而言是百倍千倍的折磨,犹记得那日皇上怀疑的眼神,那眼神令她心如死灰。
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无法呼吸,只觉得浑身冰冷如霜。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微微一怔,嘶哑着声音问道,“何事?”
宫女只敢站在门槛处,却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自己会沾染到晦气,嫌恶地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舒常在,“长春宫的玥心姑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