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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做错什么

作者:亲爱的疑心病|发布时间:2024-12-19 11:01|字数:3008

  岑静微也应该回同样的话,是吗?

  可她的心揪着疼,张口,始终没有声音。

  就像青春期里最纯真的梦想,坚持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出土萌芽,却还是耐不住风吹雨打。

  无声死寂。

  她知道,苏南橘也跟她一样,不会再幸福了。

  -

  岑静微听话地转身。

  苏南橘身边的地上,一支又一支烟蒂落下。

  他不知坐了多久。

  直到清洁工的扫帚扫过地上的落叶和垃圾,发出唰唰地声响,像是秋风吹过茂盛的树梢。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涤荡了巨大的晨雾。

  新的一天,终于,又开始了。

  -

  岑静微这辈子没有这样哭过。

  她觉得自己心肺都要哭出来了,手攥着衣襟,指甲几乎要剥落,生疼不已。

  胸腔如破旧没有门窗的屋子,空空荡荡。

  每一步都如灌了铅,来来往往的人如看疯子一般看她,她恍若不觉。

  最后扶着树干才勉强站立,招手想要离开,脸颊突然剧痛,一个清晰响亮的耳光呼啸而至,右耳轰鸣!

  抬起头,眼前的人影模糊。

  “贱人!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她被人大力推搡至地上,她根本爬不起来,前胸后背小腹小腿被踢打得生疼,她蜷缩着,一动也动不了……

  “伯父伯母,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利喝!

  拳打脚踢骤然停止,取而代之是慌张的呢喃:“南橘……”

  压抑的粗重的喘息,伴着焦急的怒吼:“芸裳出事是我的错!你们牵连无辜干什么?!”

  “明明就是她!这个贱女人……”

  “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就算把她打伤打残了,芸裳就能醒过来了吗?!简直荒唐!”

  “南橘……”

  她感觉一双手将她拉起来,抱紧了车里,气味熟悉而好闻,像苏南橘一贯用的香水的味道。

  坚定而决绝的声音响在耳边:“甜圈,你把她接回去。”

  “身上应该还有伤。你别忘了检查一下。”

  “抱歉,我没时间。”

  “就这样。再见。”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概感受不到了。

  -

  谈芸裳一觉已经睡醒,迷蒙着眼,像小鹿一般地瞧着他,两手掀开被褥,赤着脚就跳下了床,对他扑过来:“南橘哥哥。”

  苏南橘笑着张开双臂,任谈芸裳压来,她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有些痒,如心里的麻,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不穿鞋呢?这个季节,天这么凉,感冒了怎么办?”

  谈芸裳咯咯笑。

  苏南橘拉她上床,蹲下身来,取了鞋子,放在她的脚底下。

  “什么是感冒?”

  鞋子是粘胶的鞋带,他一片一片地将鞋带粘好,这才抬起头来,像哄小孩一般地,耐心解释,“感冒是生病的一种。得了感冒会不舒服,会头疼,会咳嗽,会打喷嚏。总之,小裳要穿鞋子。”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小裳记住了。”

  让护工领着谈芸裳去上洗手间,他站在走廊里等待。

  一转身,谈世勋就站在他身边。他应当是来送早饭的。手里的保温杯还带着早晨的霜气,脸也冻得通红。

  他说:“辛苦了。南橘辛苦了。”

  只是几天而已,谈世勋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仿佛一夜苍老。

  他摇头,“伯父,您别这样讲。”

  “其实你不用如此的。你的心意我们感激,但你真的不必如此。”

  苏南橘心里苦得发痛,笑着看谈世勋,颔首。

  谈世勋的意思,他自然知道。

  “芸裳现在的心智也就如个八岁的孩童,什么时候能恢复,我们都不知道。你能照顾她,我和你伯母就已经很感激了。”

  苏南橘嗯一声,很轻,“你们照顾了我这么些年。我不能忘恩负义。”

  “不需要报答。真的。”谈世勋说,“你有你的幸福,我们不该干涉。芸裳好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同意。何况如今,她还这个样子。”

  苏南橘沉默。

  他又何尝不想拥有自己的幸福。

  谁愿意放弃呢?

  远处,护工扶着谈芸裳走过来,她的笑意在浅浅的朝霞倒影中,纯真而无害。

  苏南橘和谈世勋一同走进病房,谈世勋将保温杯打开,香气一下飘出来。谈云裳坐下,谈世勋拿出两个包子放在小菜上,又将筷子递过去,“吃吧。”

  “南橘哥哥也来。”

  “没事。伯父、小裳,你们吃。我不饿。”

  都说肠胃是心情的指数表。他的小腹一抽一抽得痛,一点食欲都没有。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少儿百科》,对床边坐着的嚼着包子的谈云裳摇了摇,温言温语:“一边吃饭,一边讲讲生物上的细胞哦。”

  ……

  岑静微醒来,浑身酸痛。

  甜圈儿从厨房探出头,“苏南橘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一身伤他就不管了?真是有意思!这种人,你以后躲远点。”

  还有些迷糊,抱着抱枕打盹,“知道了。”

  三万块银行扣款的短信也突然赶到,滴滴两声,将她从愣神中拉出来。

  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的。

  感情无法快刀斩乱麻,但是金钱关系却可以将感情一笔勾销。

  匆匆吃过饭,赶到报业集团。

  各种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身后的人指指点点。上个洗手间,都听见外间同事们的八卦内容。

  ——唉,你知道吗?我们新上任的社长,自杀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为情自杀!她那个已经订了婚的有钱男友劈腿!居然是跟咱们同部门的编辑勾搭起来了!

  ——真傻!为了一个渣男值得嘛!

  ——你是没看见那个惨状,割伤了自己手腕的大动脉,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结果那个小三,居然跟没事人一样来上班!

  ——啊?这么不要脸的吗?

  ——可不是吗?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千年!

  ——狗男女不得好死!

  岑静微低头,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慢慢推开门,走出去。

  镜子里映出她一晚上没睡而苍白的脸。

  那四个同事瞬间噤了声,她若无其事走到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

  旁边人终于憋不住,打招呼:“静微姐。”

  她转头,语气平静:“你们知道的消息,比我还要全面。”

  旁边人皆是一窒。

  大家都以为她在讽刺。

  她关掉水龙头,面无表情,语气却是关切,“我见不到谈芸裳,并不知道她如何了。你们知道吗?”

  “她……”

  有人回答,“我也是听说的。她因为脑部缺血时间太久,而失去了部分记忆功能和认知功能。”

  “什么意思?”

  “有可能终生都智力缺陷,需要人照顾。”

  岑静微只觉天塌地陷。

  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腰板,淡淡地笑了笑:“谢谢你。我知道了。”

  -

  这一路走得都极是困难。双腿如灌了铅,脑海里那些话来来回回……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常了……”

  “你说了什么啊,让她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

  “你是没看见那个惨状,割伤了自己手腕的大动脉,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

  “有可能终生都智力缺陷,需要人照顾……”

  愧疚和自责真是要把她逼疯!

  回到办公室,也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她呼气呼气再呼气,终于让自己勉强镇定。打开邮箱,里面又堆了无数的工作,其中有部分是谈芸裳曾经接手的。

  换个人,收尾依然继续。

  职场就是这样,多谁少谁,部门一样转。

  她快速将手头的工作全部做完,在电脑上拟了辞职报告,立刻给主编发过去。

  三分钟后,主编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她去意已决,对方再多说也没有用处。最后无可奈何,在意见栏签下了同意。

  入行七年,终于解脱。

  她其实无处可去,这些年生活除了公司就是房子,现在突然没了工作,仿佛生活没有了意义。

  从前忙成狗的时候,总是各种设想,如果休假了,她会如何如何。可现在已然没了工作,拥有漫长而没有期限的假,却也没了再去做那些事的心情。

  好在还有甜圈儿啊。

  这个好同志,一天就拖着她去散心:“唉——让那些流言蜚语去见鬼!没做的事情,认个屁!咱又不是人民币,没那本事让所有人都喜欢!做到无愧于心就行了!”

  从打羽毛球,到钓鱼,再到真人探险,徒步登山,户外运动没一个能让她焕发活力。甜圈儿干脆就陪她赖在了电影院,喜剧电影实在是无聊至极,爱情电影矫情得一匹,文艺电影虚坐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讲了个啥……

  这天甜圈儿得了某电影发布会的门票,更是要拉着她一起,非说她要再宅下去会腐败发霉。她不情不愿也就去了。是青春片,主创们一个个俊男靓女,甜圈儿看着其中一个演员眼熟,指着对她道:“哎——这不就是那个李什么——”

  “李依依嘛。”岑静微昏昏欲睡,“还给咱们救过急呢。”

  “我看八卦杂志,说她和苏南橘关系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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