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进卫生间,取下毛巾洗一把脸。继而返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喜孜孜地告诉女儿说,方才她见到唐明了,唐明已经答应和她一块还清欠下的债务,让她别担心了。
尚六合以为是老妈有意向唐明施压的,不高兴地嗔怪她:“妈,我的事情你干嘛要亲自上门去找他呀?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唐明不是出于内心的愿意和我一块还清因为出诗集拖欠下的债务,届时发生口角什么的,他就说是你强迫他的!这多不好!”
吕玉雪说:“六合,你误会妈了。妈没有提到债务的问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于是,她把方才在茶座点茶的情景一五一十叙说一遍。末了,她感叹地说,“如果是别的男孩子,岳母第一次约他喝茶,他肯定要点价格昴贵的名茶,比如什么‘大红袍’、‘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安溪铁观音’等等,结果他只请老妈喝茉莉花茶。就是为了节省钱以后和你一起还债。你看,这小伙子多懂事哇!”
听罢母亲的解释,尚六合放心了。她说:“妈,唐明虽然收入不高,但愿意我和一块分担苦日子。我想,如果我嫁给他后,生活虽然艰辛一些,也比生活在那些富二代的家庭里快乐!”
“唔,妈妈这回相信女儿的眼睛了,你不会看错人的。”
“妈,你太好了。将来我一定会和唐明好好过日子的,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还清所有的欠款!”
吕玉雪想起上回女儿对她说过,牛正强许诺愿意将他垫付出书的那一万块钱作为六合的青春损失补偿,没想,女儿很有骨气,当场坚决拒绝。她听罢,很赞赏女儿的骨气。但事后她又觉得有点遗憾。
此时,她将这事再次提出来:“六合,对于牛正强的那些钱,你不必急于还,把它拖上10年、20年,即使要还,还本钱就行了,不必把利息都计上。”
尚六合看了一眼母亲,说:“妈,你以前经常教诲我,为人处世,就是要清清白白。我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还清他的钱。一想到他的那一万块钱,我就觉得那是一种耻辱!穷人就是要穷得有骨气,不要让人看扁!”
女儿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再一次深深地叩动女主人的心坎。吕玉雪望着必性格如此要强的女儿,不知以后会不会做出其他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吕玉雪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生性要强的女儿果然真的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原来,一个星期以来,尚六合到市街走走看看,发现有十几处地摊上摆满了非法报刊,那些报刊充斥着血腥、暴力的标题。比如什么“浴盆里的女尸”、“血淋淋的断指”……
一份报纸1元钱,她发现不少行人经过报摊,毫不犹豫地掏出钱买两、三份,有的读者甚至购买四、五份之多。
尚六合好奇地到曾经叫帮助摆卖诗集的摊位坐下,对方是个中年男子。她对他说:“大叔,你卖的这些诲淫诲盗的报纸,全是非法的小报,上面刊登的内容对社会对读者没有益处啊。”
那男子说:“尚姑娘,如今刊登这些内容的小报最抢手了,你以后别写诗了,就写这类题材的小说故事什么的。上回你叫我摆买的《小影》,忙碌了两个多月,结果还比不上我卖这些报纸一天的收入多!”
“可是这些内容不健康的东西会污染读者心灵的,尤其是对青少年,容易引诱他们犯罪啊!”
“我不管,只要人家出版,发过来给我多少我都乐意卖!”那男子对她说,“你那么有才华,不如改写一些凶杀之类的小说、故事,只要你写这些,你出版的话,我至少包销5000份!”
尚六合听罢,感到简直是对她的污辱。
她困惑不已。如今读者的品位怎么变化得这么快。诗歌是高尚的读物,仿佛一夜之间就受到冷落,而有害无益的非法报刊却在现实生活中泛滥横行,无疑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作者的悲剧啊!
她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哀!
昨天,她在家里面对一大堆《小影》,蹲下来拿起一本,用手反复抚摸,不知不觉,一行伤感的泪水滴落下来,滴湿了诗集封面。
三个月前,矿领导极力支持她推销的诗集,把它作为高峰煤矿的一张闪光的名片。杨矿长语重心长地鼓励她,希望她到区内各地打响高峰煤矿的名片。遗憾的是,她努力打拼了,奔波了。然而,她辛勤种下的是龙种,到头来收获的却是跳骚。现实生活与她开了天大的玩笑,她觉得对不起矿领导的殷切期望。
忽而,她作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焚诗坑梦!
第二天早上,吕玉雪上班去了。她拿起昨天下午写好的《小影》悼词,打算为她家中滞销的两千多本诗集运到在市中心广场,举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告别仪式,然后为她的心血之作进行火葬!
上星期,她曾经对那个企图用3角钱1斤当作废纸收购她的《小影》的老头说过,宁愿一把火将她的诗集焚为灰烬,也绝对不可能把她的诗集当作废纸处理。如果把她的《小影》当作废纸卖掉了,无疑是对她人品的玷污,对她心灵的耻辱!
她到矿区停车场叫一辆面包车司机把车子开到她家楼下,她叫司机与她一块上楼,帮助将家里堆放的两千多本诗集搬下来,一包包装上面包车。
司机问她说:“姑娘,你是美女作家哪,出版了这么多的书,这些书是言情小说还是暗杀故事?”
尚六合神情有点沮丧地说:“不好意思,是诗歌。”
司机惊讶地说:“啊,这年头你还写诗歌哪,你傻呀!如今读者不是爱看打打杀杀的恐怖小说,就是喜欢露骨的爱情故事呢!”
司机这话,又一次深深地刺痛了尚姑娘胸坎内一颗受伤的心,她感到她的心已经滴出血来了。她不想再跟对方费话,叫他把她的诗集全部拉到市区广场旁边的地坪。
她把诗集卸下来,堆放在地坪上。
她付过运费。司机觉得她的举动有点奇涎,便问:“姑娘,你的这些诗集不拿到街上去卖吗?”
“不卖了,这些诗歌不值钱!”
“那你把它们卸在这儿干嘛?”
“我要为它们举行隆重的葬礼!”尚六合语调凝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