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六合拿出方格纸,开始重新抄一遍乱糟糟的草稿。
她抄了好几首,手有点累了。她看了看时间,快6点了。于是,她给下塘矿广播室打电话。
“表妹吗,等一会儿你放完广播后,到我家来,有事找你!”
6点刚过一刻,简伊春就来了。她迈进门口便问:“表姐,找我有什么事?”
尚六合把父亲的病情告诉她。
简伊春听毕,惊讶地叫出声:“什么,我舅舅真的患了胃癌吗?”
“是的,而且已经到了晚期,病情很严重了。为了让老爸早日看到我的诗集,特意叫你来帮我抄一部份诗稿。”
“放心吧,我把你的诗稿拿回广播室,白天我基本上没多少工作,我可以帮你抄。”简伊春爽快答应下来。
第三天下午,尚六合刚下早班回来,又匆匆赶到医院。父亲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只两、三天功夫,病魔就把他折磨得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了。吕玉雪木然地呆坐在丈夫病榻旁边,指着桌上的蛋糕、牛奶、,难过地说:“你爸爸他刚睡着不久,他今早上什么也没吃。六合,我求求你,明天你就别去上班了,啊!”
尚城峰在煤矿井下干了大半辈子,如今头发花白了,再过一年时间他就可以退休了。谁知,他还没开始享受晚年的清福就病倒了。想到这些,尚六合心里不由感到一阵凄楚,老爸的命运好可怜啊!她望着母亲那双为了呵护老爸而熬红的眼睛,只好点点头“嗯”一声。
尚城峰大概在朦胧中听到女儿的声音,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微弱地说:“六合……你……下……下班啦……”说完,他一阵剧烈地咳嗽,胸口急遽起伏,伴随着那痛楚的呻吟。
老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六合……我,我想听……”
他的话语细弱如蚊,尚六合几乎听不清,急忙问道:“爸爸,你想听……听什么呀?”
爸爸没有力气回答,那双呆滞的眼睛重新闭合起来。
吕玉雪见状,拽一把女儿的衣襟:“你快回家去把那个收录机拿来,兴许你爸爸想听听音乐吧。”
记不清楚是那位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生活不能没有音乐。对于病人来说,听听轻音乐,有时候能起到药物无法替代的精神疗效。爸爸虽然是个老矿工,但他对歌曲颇感兴趣,尤其是对轻音乐情有独钟。往日他常说:“听那些轻音乐真过瘾,每天不听上两、三首曲子,比没睡觉还难受呢。”
因此,以前他一下班回到家里,不管工作有多累,浑身有多脏,首先就是打开收录机听歌曲,什么《渔舟唱晚》啊、《雨打芭蕉》啊、《二泉映月》啊、《百鸟朝凤》啊,他百听不厌,听够了才去洗澡。这些轻音乐,他不知听了多少遍。仿佛喇叭一响,浑身的倦意就驱赶跑了。有时候他听得入迷了,还不时跟着音乐节奏轻轻地哼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岁月里。
母亲这么一说,尚六合顿时恍然大悟,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把收录机拿来。她把它放在爸爸的床头,揿下放音键,一会儿,喇叭里响起了悠扬的轻音乐。她把音量尽量调低。一阵阵动听的旋律轻轻地叩动了尚工的听觉神经。然而,紧闭着眼睛的他轻轻地摇头,微微地动了几下嘴唇,尚六合凑近耳朵,只听他说:“不……不是这些……我要听……听……你们矿的……”
“听我们矿的报道?”
尚城峰点点头。
尚六合说:“老爸,你等着,我这就回矿广播室给你拿来。”
尚六合又匆匆赶回去。她走进矿广播室,简伊春正在播送广播稿。她耐心地等待她念完广播稿,便说:“表妹,我老爸说想听矿里的报道,你把你方才念的稿子重新读一遍录下来,我马上拿去给老爸听。”
简伊春觉得奇怪,反问一句:“舅舅真的这样说吗?”
“是的。方才他说想听……听什么来着,我回到家中把几盒名曲拿到医院放给他听,他摇摇头,说要听矿里的。我想,他一直很关心下塘矿的生产情况,想必是要听一下你的广播声音吧。”
“是吗,那我就找几篇写得精彩的人物通讯和生产消息稿子重新念一遍。”简伊春语毕,开始录下自己的播音。
她大约录了15分钟内容,然后将录音带交给尚六合。她说:“表姐,如果舅舅爱听我的播音,听了就开心,我每天都给他录制新的播音。噢,如果舅舅想听我唱歌,我也给他唱几首歌曲。”
尚六合高兴地说:“好的,今天先把你的播音给老爸听一遍。如果他爱听,你明天给他唱歌!”
自从尚城峰住院后,尚六合得知老爸已经患了胃癌,她为了让父亲生前能够看到她出版的诗集,送上女儿的最大心愿,每天下班后从医院看望父亲回到家中,就日赶夜赶,把诗稿重新抄一遍。
幸好简伊春时间比较多,经过一个星期誊抄,终于把诗稿全部抄完了。
次日,尚六合带上装订成册的三本诗稿乘火车前往本区一家出版社。
她走进出版社,直奔社长办公室。
社长正在审阅一部长篇小说,听到门口外面传来脚步声,转过头望去。
第二十三章尚六合的诗稿
尚六合进来了,她有礼貌地说:“社长,这是我的诗稿。”她说着上诗稿放在社长的桌子上。
社长看了看她的诗稿,说:“这些诗歌都是你创作的?”
“是的,这是我三年来构思创作的。”
“先放在这儿,过几天我再给你答复。”
尚六合迫切地说:“社长,你就抓紧时间先帮我审阅一下,我真的急着出版。”
社长指着旁边桌面上堆放十几部摞得高高的书稿,说:“尚姑娘,你看这些来稿,都是等着审阅的长稿小说,即使你的诗歌达到了出版水平,也得有个先来后的吧。”
“社长,求求你,我真的很急着,能不能破例一下,照顾一下女作者。”
“呵呵呵,你呀,年纪轻轻,就想走后门哪?”社长笑道。他指着那堆小说书稿,说,“你知道不,这些等待出版的作品中就有五、六个作者是美女作家,如果她们都象一样叫我破例,那岂不是搞特权了么,不行啊!”
尚六合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她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