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和老不死闭上眼睛继续走路,果然一路上再没发现别的什么东西。不远处传来飘忽不定的乐声,桃桃忍不住又睁眼看去,前方有一高杆,高杆最顶端挂一个灯笼,下方悬着一块大大的红布幌子,上面写着“梦觉黄粱”。
桃桃脚撞了撞狗,问道:“那不是幻觉吧?”
狗睁眼看了看,说:“那是黄泉路上的客栈,让那些留恋阳世的人在此多呆几日。”
“我们能住宿吗?”
“不知道。”
桃桃和狗冲着客栈奔去,却越行越远,一妖一狗正纳闷时,老不死突然说道:“我们太心急了,我们还是进三步退两步地走。”
大约行了半炷香的功夫,桃桃和老不死终于到了挑灯笼的高杆下,面前是一座黑乎乎的二层小屋。
桃桃问老不死:“这客栈也太寒酸了些吧?”
“客人都是鬼,都成鬼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吗?鬼穴居而生,蜷缩着便能歇息。”
“此乃黑风洞,哪是什么客栈。”
来到门前,桃桃伸手在门上敲了敲,门咯吱开了一个缝,一个眼珠放红光的长须鬼伸出了硕大的头颅,“鬼能穿门而入,你不是鬼,你是什么东西?”
桃桃说:“我是妖。”
长须鬼说道:“此乃鬼店,只接待鬼客。”长须鬼说完便欲关门,桃桃伸手撑住了门,一旁的老不死窜上前去咬住了长须鬼的胡须。
桃桃说道:“你还搞歧视,我烧了你这鬼店。”
长须鬼以长须为美,被老不死咬住了胡子自是惊恐万分,忙说道:“二位请息怒,我给二位安排上等的客房。”老不死松开了嘴,长须鬼捋了捋胡子,确认胡子没损毁后说:“这胡子是我命根子,能不能娶到媳妇全靠它了。”
桃桃说:“鬼也能娶媳妇?”
长须鬼:“阴间死气沉沉,终年暗无天日,若没个媳妇漫漫长夜该怎么过?”
长须鬼引着桃桃和老不死入了店门,入门靠左开个小门,门内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绿光。桃桃掏出了蛇眼珠,看到脚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正在酣睡,桃桃及时跳了过去。前方木椅上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文弱书生,书生手里拿着一支长笛,时吹时歇。大厅正中的地毯上有一个英姿飒爽的侠客在舞剑,剑气逼人。通往二楼的木梯上斜倚着一个女子,华丽的衣裳下裹着曼妙的胴体,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的剑客。上到二楼,长廊上搁着一把藤椅,上面躺着一个仪表堂堂的老头,旁边有一个女子正给他摇着一把蒲扇,虽然客栈里并不是很热。穿过漆黑潮湿的过道到了走廊的尽头,长须鬼打开一扇门,几只老鼠受惊从房内奔了出来,长须鬼引着桃桃和老不死进了房间,房内有两只床,床上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根稻草。
长须鬼说道:“住一日三个冥币,退房时结帐。”长须鬼说完便退了下去。
桃桃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地板上爬着几只蟑螂。进了客栈,狗眼便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老不死眼尖在床上逮着几只蜈蚣,老不死吧唧吧唧把几只蜈蚣嚼烂吞进了肚,桃桃看着都想吐。桃桃转头看着床上的稻草,感觉那就是几只虫子,一念刚罢,几根稻草真变成了虫子。
桃桃看的惊恐,问老不死,“你看到没?那稻草变成了虫子。”
老不死说:“你不要把稻草想成虫子,它就不是虫子,你试试把稻草想作柔软的被褥。”
桃桃集中精力,满脑子想的全是宽床大被,那虫子转眼变成了锦缎被褥,桃桃一个箭步冲去躺在了床上,免得舒适的被褥消失了。忙碌了一天很累了,桃桃上chuang就入了梦乡。
第四章群鬼舌辩
黄泉路上一片漆黑,黄泉路上的客栈大部分时间一片死寂,没有白昼没有黑夜,不知年月地过着。昏昏沉沉的桃桃醒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头痛欲裂。漆黑的屋子里总有东西窸窸窣窣地响,桃桃喊另一头正熟睡的老不死,“哎,老不死起床了!”
老不死没有动静,桃桃过去推了推老不死,老不死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桃桃索性不理老不死自己推门出去了。走廊里静悄悄的,桃桃轻轻地走过。一楼大厅里那个书生还在那坐着,桃桃踩在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书生突然睁眼向桃桃看来,说道:“你不是鬼,鬼走路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我是妖。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新鬼,生前写写文章,平日以琴瑟为乐。”
“你看上去很年轻,怎么魂魄早早就跑出来了?”
“写的东西没人看,共赏佳乐的知音死了,我不想苟活就离开了皮囊。”
“没人看,说明你写的不好,你应该努力才是,逃避意味着懦弱。知音死了,哀若心死,人的最大悲哀莫过于此,你能为我吹奏一曲吗?”
悠扬的笛声响起,穿透静谧,搅动了一潭死水,水才合又散,水中闪过无数个熟悉的身影,影子随即碎成了水沫,悲欢离合搅在一块随着水气在空中慢慢弥漫。
东张西望的仙乐打动了谁的心弦?每个毛孔里浸透的全是血泪,一世的哀伤全溶入了血液。
“你娘的,活着不能耳根清静,死了还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叫,别再给老子吹丧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从一个屋子冲了出来。
笛声嘎然而止,黑暗中逐渐出现了很多闪烁的红点,众鬼被惊动了出来。
书生说:“你是谁?我吹的不好吗?”
满脸横肉的家伙说:“老子叫童威福,最恨别人吹奏狗屁音乐,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捣鼓些烂木头、破竹筒。”
书生转头对桃桃说:“钟期已死,知音不在,剩下的全是吃草的牛。”
童威福说:“你让我很不悦,我生可以主宰他人性命,死了依旧可以使魂魄烟消云散。”
曾在大厅舞剑的剑客荷剑而出,剑客对童威福说:“书生吹笛子不分时间场合,搅得鬼不能安睡确实不对,可你这狗东西得理不饶人却让我看不下去,若换了在人间,我一剑便劈了你这腌臜小人。”
童威福警惕地打量着剑客,不冷不热地说:“来者报上名来,看你有没有资格劈我一剑。”
“他叫剑愁肠,是我的意中鬼。”先前在楼梯上凝视剑客的曼妙女子又出现了,她靠在二楼的木栏杆上笑盈盈地看着楼下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