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花夫人掌勺一口气做了七八个菜,各个色香味俱全,欣喜之余,花染香悄然红了眼眶,从背后抱住花夫人,哽咽道:“娘,您受苦了。”
花夫人将手里拿着的鱼放进锅里,转身拥住花染香,伸手拍了拍花染香的背,一时心酸,强笑道:“傻香儿,娘有什么苦的,苦的是香儿你啊……香儿,是娘没保护好你,是娘对不起你……”说着,花夫人泪如雨下。
花染香急忙掏出绣帕替花夫人拭泪,柔声安抚道:“娘您别哭,香儿没事的,您看,香儿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在您面前吗?”
花夫人流着泪摇头,眼里都是心疼。
花染香一手替花夫人拭泪,一手握住花夫人的手,继续安抚道:“娘,只要往后我们能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日子,香儿就满足了……如此,之前所受的苦也算值得。”
花夫人慌忙自己拭去眼泪,泪中带笑,对花染香说道:“香儿说的是,是娘糊涂了,只要日后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就好,和和乐乐就好……”
气氛正和缓时,花染香闻见一股子焦味,赶忙往灶台上看去,花夫人后知后觉,待花染香揭开锅盖才反应过来,懊恼道:“哎呀,瞧娘这个记性,转眼就忘记锅里的鱼,今儿这鱼算是糟蹋了!”
花染香有条不紊地熄灭灶台的火,正准备收拾的时候,花夫人拉住花染香,笑道:“香儿,咱们只负责做饭,善后的工作就交给子影,分工有序,谁也不能闲着,谁也不累着。”
花染香迟疑道:“娘,可是……子影现在负伤,行动不便,还是香儿来善后吧,反正费不了什么事。”
花夫人一把拉住花染香,故作伤心道:“唉,香儿长大了,娘的话也不听,娘好伤心……”花夫人掩面拭泪。
花染香一急,慌忙放下手里的物什,安慰道:“娘,您别哭,香儿不喜就是,娘……香儿再大也是听娘您的,娘……”花染香拉下花夫人掩面的手就看见花夫人笑盈盈的脸,一时无奈,嗔怪道:“娘,您怎么能戏弄香儿呢!”
“娘知道娘的香儿最好了,是不会怪娘的。好啦,香儿,咱们把饭菜端出去吧,回头饭菜该凉了。”
花夫人和花染香在厨房闲话家常的时候,花万金正和君子影说着什么。
因着花染香流产的事情,花万金对君子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当着君文氏的面还好些,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花万金将对君子影的不满释放到极致,即使君子影现在带着伤。
花万金铁青着脸,看也不看君子影一眼,不情不愿地问道:“香儿在牢里可有受什么苦?”
君子影自知有愧于花染香,老实地承受着花万金的怒火,有问必答道:“染香在牢里并未受苦,只是染香的身子近来一向差些,牢里整日潮湿不见日,难免有碍……染香出来以后,已经着手在调理身子……”
花万金怒哼一声,不满道:“香儿身子自幼调理得当,自打香儿嫁与你三番五次遭受无妄之灾,这身子怎么能好?君子影,别怪我无情,若是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君子影忽然起身走到花万金的跟前,直愣愣地跪下,认真地说道:“岳父您放心,香儿地身子我一定想办法养好,若是香儿……我君子影也不会苟活于世!岳父,我知道我亏欠香儿太多,往后余生,我会尽我所能补偿香儿,只求香儿能平安喜乐,不再遭受任何的磨难。”
花万金斜昵了君子影一眼,别扭地说道:“你快起来,回头香儿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快起来快起来。再说,香儿怎么可能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香儿肯定能长命百岁!”
君子影有些迷茫,他方才可没说花染香会有个三长两短吧?
花万金见君子影怔住不知道要站起来,又不满地喝道:“怎么?还不想站起来?你这是存心让香儿看见?”
君子影这才回过神,慌忙起身,继续放低姿态,低头道:“岳父莫怪,是子影失态了。”一下子起身过猛不小心牵扯到背后的伤口,君子影顿时疼得脸色一变。
花万金瞅见君子影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不行就不行,还非要逞强,快去坐下。”
君子影依言坐回去,花万金见君子影脸色好些,才继续问道:“边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云博远如何了?”
“我和染香回来之前,云博远被执行枪决,云如海在军营的监狱,尚不知道如何处置。边城应该暂时由应旅长派人坐镇,民情稳定。”
顿了一下,君子影继续说道:“岳父,云博远的遗体是我帮着收的,是染香的意思。”
花万金叹气,“香儿就是心善……也罢,做了十数年的对手,能保他个体面也算是仁至义尽,云博远,只愿来生再无交集,各自过好碌碌无为的小日子。”
君子影沉默了半晌,抬头说道:“岳父,刘叔走了,在牢里走的……”
花万金神情悲拗,颤声道:“老刘,老刘是怎么走的?”
君子影沉声道:“刘叔被刑讯逼供,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花万金一时气愤,怒拍茶几,“是谁,是谁对老刘刑讯逼供的?那人呢?告诉我,我一定要替老刘报仇!”怒吼完的花万金瞬间苍老,语带哀戚,“老刘,你怎么走在我前头呢……”
君子影红了眼眶,遗憾道:“我只知道是哪个人,但是云博云事发之后却再也没见着。不过岳父您放心,这仇,我铭记于心,他日定会为刘叔报仇雪恨。”
不复咄咄逼人的花万金,疲惫万分地问道:“花家的其他人可还好?”
君子影点头,“当日我们趁乱救出花家众人,后面由着花劲带众人出城,分了银钱,各自找营生去了。”
“嗯,活着就好。”
气氛归于沉默时,君文氏采道草药回来,君子影忙迎上去,“娘,我自己来,您去歇着吧。”说着,就要拿过君文氏手里的草药。
君文氏一拍君子影的手,怒气未消道:“怎么,觉得你老娘干不动了,还是觉着你自己能给自己上药?快一边去,别在这磨磨唧唧。”
君子影摸摸鼻子,现在的他,倒是里外不是人了。可是还能怎么办,知错过错,争取早日“刑满释放”。
君文氏鼓捣完草药,带着君子影进房间敷药。
一进房间,君文氏收敛一身的剑拔弩张,小心地替君子影上药,边念叨道:“子影,你不要怪娘狠心,娘也是为了你好,你那一走,是彻底伤了染香的心……娘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日后,还得看你自己。”
君子影感念于心,愧疚道:“娘,是子影不孝,让娘操心了。”
一听这话,君文氏忽然升起一股无名业火,手上的动作厉害了几分,“你是不孝,但是你更对不起的是染香,你抛妻弃子也要去边城,你有想过染香心里多难受吗?你不知道,失去那个孩子,染香是想死的,是仇恨让她坚持下来……子影,你欠染香的,是还不起的。”
君子影心内思绪翻涌,强忍着痛,不发一身,似是对自己的惩罚。
君子影上好出房间时,花夫人和花染香正好将饭菜准备好,花老爷等人陆续上座,君子影踌躇地看着花染香身边的空位,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花老爷,犹豫着不敢坐下。
君文氏是个急性子的,见人都坐好就差君子影老半天还傻站着,着急道:“子影赶紧坐下啊,你要不吃我们先吃。”话落,君文氏招呼着花老爷和花夫人,“咱们先吃,他要站着就先站着,来染香,尝尝你娘的手艺。”
花染香笑着接过君文氏夹的菜,犹豫乐一下,转身对君子影说道:“快坐下吃饭吧。”
君子影如或大赦,赶紧坐下,顾不得自己动筷,殷勤地给花染香夹菜,边劝着:“染香,你多吃点。”
花染香望着自己碗里小山似的菜,心里好笑,难道她是个猪吗?花染香眼疾手快地揽住君子影夹过来的菜,拒绝道:“你吃吧,我这些已经太多了。”
花家二老和君文氏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放心许多,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不好多插手,但是还是希望能看见花染香和君子影和和美美的,总归是要相互扶持过一辈子的人。
花夫人扫视一周,心有所感,闻声道:“还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最好,外面世界纷杂,我们就守着我们的一亩三分地过好日子吧。”
花万金接话道:“那是自然,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不动了,在这走走看看,说说笑笑,日子也就过去了。”
君文氏感慨:“我这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外面的世界我不懂,也不想懂,只要能吃饱喝足,无灾无病,就是人生大幸。”
君子影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打量,放下碗筷,表态道:“回来就不走了,我会陪着染香好好在王家村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