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出分家,是想了很久,作了充分准备的。原以为尽管你不会很愿意,却没有料到会这样反感。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一次谁胜谁负将决定在家庭的地位。如果就这样跪在人前,低头认罪,就像是狗尾巴倒了,一世也竖不起来。变成了地虱婆,永世讲不起大话。我讲不起大话,我兄弟讲不起大话,柳家塆的人也讲不起大话。我本想步步进逼,促使你回心转意,哪晓得越陷越深,好像陷入了万丈深潭,难以抽出脚来了。多狠心的老公你呀!若有半点夫妻感情的话,也会听我半句话的。面对你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我使了妇人整老公三招中的两招都失灵了,难道真要使出第三招?不,不能!我拿眼前的男人与先前的男人相比,总觉得存在天渊之别,又与地方地境的一些男人比,那些人简直是把妇娘当成奴隶、佣人,甚至仇人,有理三棒槌,无理棒槌三。如果你杨孝钕也像那些人,那还有么格想的?可那些妇人却依然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还讲么格‘打是亲,骂是爱,不吵不闹那才怪’呢。‘呸!’我就在心里说,人遇到了想不开的事情,就要往好处想,先前既然已经出错了牌,眼下就再不能再出错牌了,那一张牌要么不出,出去了就难以收回了,就胜负难料了,就没有退路可走了。但又不可能就此止步,就此止步,在杨家就没有讲话的余地了,永世讲不起大话。还得照着这一步,试着走下去,看看会是么格情形。难道我已经晓得自格讲错了话,做错了事,你就不能原谅我了?以后,我有么格话要说,找哪个?哪个才能听我的?那个才能帮我、疼我,替我排忧解难呀?”辣妹子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而且变成了雨后的山泉水,越来越多,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泣不成声了。
真诚所至,金石为开,泪水终于浇灭了心中的怒火,假装困落的杨孝钕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妇娘……
第十五章
杨孝钕尽管也原谅了妇娘,却还是觉得他与妇娘之间,总像有一条无形的裂痕,有时还不只是裂痕,简直就是鸿沟。特别当目光看向老湾里时,似乎见到了对岸老母亲孤苦伶仃的身影,眼下的鸿沟就成了一条河,一条既断了桥、又没有船的江河。心中的伤疤随之裂开了,也成了一条河,也是一条既断了桥、又没有船的江河。杨孝钕甚至问自格,是不是心胸太狭隘了?度量太小了?一次拿铁锅炒菜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本来还算是补得相当平整的补疤,心中火起,扬手就把铁锅摔了,摔得粉身碎骨。吓得辣妹子不晓得发生了么格事,也不知所措,老公可是从来没有爆发这样大的脾气啊!杨孝钕很久才平静下来,似笑非笑地对妇娘说:“没拿稳,算了吧,旧的不烂,新的不来,买口新的,重新再来吧。”
曾记得,两口子结婚时,新郎新娘吃过合卺茶,堂倌点燃了千子鞭,接亲娘夫妇抱掌拳,恭祝新郎新娘举案齐眉!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杨孝钕便把洞房门和后门的上下两个门栓都闩了,又将窗户门关了,也闩了,防止后生崽、细把戏听壁脚做出过头事来。新郎新娘互相解着衣扣,杨孝钕便要辣妹子一头困,辣妹子羞红着脸说:“不呢!老辈人讲,妇人是给男人暖脚的,只能困脚下。”便上床在窗的一头困下了。杨孝钕就笑着说:“那么,我不是也是给你暖脚的吗?”便急匆匆地爬上床,就要搂住妇娘。辣妹子还是羞笑着推开老公,示意他“先困那一头,等我给你捂暖脚再……”杨孝钕就急着说:“我心里早就热呼呼的了。”他还是躺在靠墙的一头先困下,辣妹子果然把老公的脚紧紧地抱在胸前暖和。只一会儿,杨孝钕便爬转过来,辣妹子赶紧腾开位置,让老公从身子的左边上去。很快完事后,她又推他从左边下来。杨孝钕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辣妹子就轻声说:“从左边上,左边下,是怀伢崽呢,以后你可要记紧啊!”休息了一会儿,杨孝钕又爬过来了,却提出要妇娘困上面,辣妹子红黑不同意,说:“世上只能天盖地,不能地盖天。你是做生意当老板的,千万不能沾污了运气。”从此以后,他俩在一段时间过夫妻生活时,总是坚持着这样的套路。而小俩口重归于好后,辣妹子尽管主动调情,杨孝钕也没有多少反映,似乎没有了激情,几次都失败了,最后终于成功了,却是草草终场。两个人都觉得很扫兴,辣妹子更是很久没有困落,她想,难道真应了有些人的讲法,夫妻感情只有一千天吗?可为什么就在前几天,也是次次成功的呀!难道他心里头还是没有抚平?不过,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了,有无夫妻生活,夫妻生活有多少,都无所谓了。辣妹子更是心安理得地说:“做那事,不就是为了养崽吗?眼下伢崽都几岁了,做的也是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