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金娇咕嘟一口吃下茶水，又用手指扒着茶叶也吞吃了，喘一口气再说：“不过，这次亲眼所见，辣妹子的脾气确实改了许多。柳家湾好些人都笑她不像本地辣椒了，而是经过配种后的高产良种——南瓜辣椒，不太辣了。朝天椒就骂道：你们这些短命鬼！你们的妈妈才是经过配种，才养出你们的呢……”
辣妹子的人生变故，将陈玉秀的心灵窗口再次打开。她试着要乔金娇如果有时间、有机会的话，套一套柳家的口气，惊得乔金娇张开的阔嘴很久没有合拢。乔金娇像是在问自格道：“难道你还想着他们的事情？”陈玉秀就说：“是呀！也许他们的缘份到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呢？”乔金娇此时却站了起来，道：“不！不！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也不想去吃。不！不敢！让杨老板晓得了，非让我吃一顿排骨不可。”摇着货郎鼓一样的脑壳，惊慌失措地走了。陈玉秀望着乔金娇的背影，心里笑道：“你心里的那个小九九哪个看不出？不怕你不去呢！”
当天晚上杨孝钕回家来，陈玉秀与满崽说起了辣妹子的消息，并说要乔金娇选个日子去说合。杨孝钕一听，当时就气鼓鼓的，先是咬定：“好马不吃回头草！”陈玉秀却反驳道：“要说回头草，你不也是吗？其实，你们交过见面礼以后，她们并没有明确提出过退婚，因此也就没有退彩礼。再说，你们也没有发生过直接冲突。后来要说有错，你不也有错吗？”杨孝钕却又说：“妈！这几年我也有意无意地进行了一些了解，那个女子确是一个远近有名的辣妹子，有人讲她一旦闹起事来，脱下裤子敢走三十里路呢！妈！这么一个人讨进来，把我害了不算，还会把您害了呢！要不得，要不得！”杨孝钕这一说，又把乔金娇在堂姐想退婚后，滔滔不绝讲的那些星星点点不断浮现出来，陈玉秀心里又开始麻起来。可是，这些年她侧面听到的一些情况，加上过后她反复琢磨过巧嘴媒婆讲的那些情况，倒像是她们两个堂姊妹之间的恩怨，与那个辣妹子没有么格干系。辣妹子也不可能像满崽讲的那样一个人，如果真那么泼辣，当时他怎么会交见面礼呢？满崽这样讲，明显是想封我的嘴，堵我的心嘛。耳闻不如目见，反正也不太远，还是找机会去一趟，摸一下这个烧饼的厚薄。于是，陈玉秀借口去南岳烧香，就去了一趟柳家湾。
因此，眼下陈玉秀见伢崽还是这样说，就先问道：“满崽！你对妈妈讲实话，外面有不有相好的？”杨孝钕就举起一只手说：“妈！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陈玉秀扪笑道：“我看，那个辣妹子不会像你与二伯母讲的那样，就是个天火泡，麻辣心。”杨孝钕奇怪地问：“妈，您怎么晓得？”陈玉秀就将所见所闻对满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从闺女的言行举止，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一个泼辣妇，要讲她泼辣，倒是居家理事，真是送话有添，送果子有减呢。更重要的是，这女子的屁股圆滚滚的，是个能下蛋的好鸡婆呢！”可杨孝钕还是不同意道：“妈！您这是名副其实的走马观花，容易被假相所蒙蔽呢。”陈玉秀就急了，语重心长地说：“满崽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又不是黄花崽，应该成家立业了。”杨孝钕就说：“妈！您老人家莫急嘛，我也还没有七老八十，三十还不到。俗话说，三十而立，眼下正好创事业呢，再过几年成家不迟嘛。”陈玉秀就说：“你能够等，我可等不得了！妈妈这身子骨你不是不晓得的，你不是也叫老人家了吗？眼下还不抱孙崽，恐怕就抱不上孙崽了。如果这样去了阴间，怎么有脸去见你爸爸？有脸去见祖公祖婆呀？人家都讲你是孝子，可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讨妇娘，不养崽，孝在哪里？”杨孝钕就笑着说：“妈！您放心，我一定保证您老……保证您抱上孙崽。”陈玉秀就板起脸说：“要不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早日抱上孙崽，死了也甘心。”杨孝钕还是笑道：“如果这样，我宁愿再缓几十年，才让您抱孙崽。”陈玉秀还是严肃地说：“哪个与你嬉皮笑脸的！缓几十年？成了这蔸古楸树，不讲凤凰，老鸦也不会来筑窝了呢。没看样有比样，眼下地方地境的单身公越来越多了，你也想凑个数吗？”可不是嘛，先前山里女子配山里郎，倒没有出现几个单身公。改革开放满打满算才十年，尽管实行计划生育后，山里人还是重男轻女，不生出一个伢崽来，哪怕是抄家拆房子，变成超生游击队，也誓不罢休。因此，山里妹崽实际上比伢崽多，按说伢崽找对象应该不成问题。然而，好些妹崽还是半大人就出去打工了，打工的人都一个样，“一年土两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再也不想回山窝里来。而伢崽打工又没有妹崽那么多的门路，没有手艺、或者手艺不精，还只得早早落叶归根，一些伢崽就出现了难找对象的危机。就连记名女叶银花，不也是宁愿找一个吃国家粮的老头子，不找山沟里的后生单身公吗？杨孝钕就说：“妈！那些单身公是没有本事。不是您的满崽吹牛，我只要放放风，想来楸树底下筑窝的金凤凰就会排队。”陈玉秀就说：“你排的队再长，妈妈也不去选，我只看中辣妹子，明日就要乔金娇再去说媒。你答应就好，不答应也要讨，不然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崽！”杨孝钕毕竟是个孝子，见母亲这样操心，这么霸蛮，只好又勉强答应了。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