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孝钕与所有人的看法一样,世上只有妈妈好!在他心目中,也好像只有妈妈,没有爸爸。陈玉秀就告诉他:“蠢崽!你怎么会没有爸爸呢?只不过你爸爸死得太早,那时你还只有两岁多,三岁都不到,哪里会有么格印象呢?”杨孝钕对妈妈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他经常听人开玩笑,这个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是真的,爸爸都不一定是真的。”那个说:“可不是嘛,没有爸爸的人,爸爸还多着呢!”这个就说:“那……你的爸爸是哪个,你晓得吗?”那个就有点生气了,嘟咙道:“鬼打起!拿自格的娘老子来开玩笑,是不孝呢!”这其实是相好的朋友,双方对对方家里的情况知根知底,才会这样讲的。如果不是好朋友,或者并不十分清楚对方家庭的根底,可不敢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杨孝钕读书时,一次见乔金娇的伢崽杨孝兵与同学开玩笑,那同学对他上下左右看了几遍后,才说:“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你爸爸,而活像疤脑壳呢?”杨孝兵虽然也听湾里一些人笑过,因此并不太在意,只是以牙还牙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你爸爸,而活像你爷爷呢?”说着说着,两个同学就“疤脑壳”、“扒灰佬”地吵了起来。双方回家后都向家长告了上状,乔金娇听后气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骂了对方“死了教!”又骂自格的崽“惹是生非!”还嚷着要去那个同学的家里讲清楚,只是走到半路又打了转身。而那个同学回家一讲,一家人都笑了,特别是爷爷笑得更爽朗,他说:“孙崽像爷爷,有么格奇怪的?他爸爸是他爷爷的崽,他像爸爸,也就像爷爷了。”说得媳妇也羞红着脸躲开了,爷爷进一步说:“在这个世界上,有灰扒并不是坏事,没有灰扒倒坏事了!我希望后人一代一代都有灰扒,都是扒灰佬呢!”杨孝钕为了破解自身的秘密,想来想去只有去问干爸爸,那天杨忠义独自一人在家看报纸时,他就过去悄悄地问道:“干爸爸!我爸爸是怎么啦?”杨忠义深情地看着已经懂事的记名崽,就把他拉到怀里说:“你爸爸是一个大好人,只是好人命不长,在你两岁多的时候,被毒蛇咬死了。”杨孝钕这才完全相信自格有爸爸,以后才对那些讲真爸爸假爸爸的话当作耳旁风。
随着年龄的增长,杨孝钕对于爸爸的了解越来越多。特别是开了“杨柳土菜馆”后,堂兄杨孝秋、堂叔杨忠地一些大老板更是关照有加,经常领来大大小小的老板到这里用餐,而这些老板中,有的就是杨忠实的故交好友呢。因此,当主宾一介绍:“这就是窑王杨忠实的公子杨孝钕,杨老板。”客人们立即起身打量,个个伸出双手与杨孝钕握手,年长的老板说:“久有所闻,真是龙生龙子,虎生豹儿呀!”接下有叹息道:“唉!我们那个师兄可是一个大好人啦!只是他在抗美援朝的炮子堆里都钻出来了,保住一条性命回家。没想到喜欢捉蛇吃蛇的他,却被毒蛇咬死了,真是好汉当头死,将军阵上忘,碰上冤家对头了呢!”
杨孝秋与老板们坐定后,也就不由自主地会回忆起往事来。这个说:“杨老板呀!你爸爸是个能人呢!他是我们的师兄,打砖又快又好,抹瓦又精又巧,最后你爷爷杨老师傅要交班时,我们不得不一声喊,让忠实师兄当家。”那个说:“你爸爸是个爽快人,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你爸爸的酒瘾倒是不算大,平时可以不沾酒,关键时候宁可伤身体,不可伤感情,却能够拼上命来。家里只要弄到了好野物,无不请我们这些狐朋狗友聚上一回,醉上一回。我们吃惯了,也就会不请自来,想来就来,经常挑成一伙,过来讨酒吃。你爸爸就会说:‘讲是来吃酒,还不是想吃野味?’有一次家里并没有存下野物,我们几个却冒昧来了。可有酒无菜不成席面嘛,你爸爸急中生智,只好偷偷将你妈妈养着的、准备补胎用的两只野鸡给宰了。过后听你爸爸说,为了这事,你妈妈有几天没有答理他呢。你爷爷更气愤,攥着他的耳朵骂道:‘你这个混账小子!没有半点痛心,为了几个酒肉朋友,祖坟葬在哪里也不晓得了,妇娘崽女也都忘光了,家里天大的事情也丢在一边了!这么下去,你怎么得了啊!’果然,骂归骂,教归教,我们还是不断地去,烧酒野味还是不能缺少的。”另一个不曾是酒肉朋友的老板说:“那时候你们这么吃空子,不把人家屋里吃穷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