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过了午夜,菲力克斯的脚步依然轻盈。母亲在菲力克斯在场时,大多会避免同席,今天也已经先行退到自己的客房去了。被菲力克斯领着走的克劳斯虽然朝弟弟露出微笑,但菲力克斯只觉得,要是他脸上能戴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具就好了。
原本想在与索菲亚会面前先整理好自己的心境,结果却完全行不通。希望她是父亲的孩子,她一定是父亲的孩子。一次的幽会,与几乎每天同床共枕的父亲,两者概率完全不同。可是,万一,万一,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在腹部深处打转。某处的某人点起了火,化作黑色的火焰,逐渐包覆自己的身体……
我带他们来了。
上次造访王妃的寝室,已经是菲力克斯诞生时的事了。菲力克斯的护卫官正在门前,与待命的侍女交谈。从前母亲似乎曾担任过索菲亚的侍女,但随着怀孕的消息曝光,便立刻辞职了。听说后来是从索菲亚的其他近侍中挑选了接班人,以王妃随侍侍女的身份彻底教育了一番。这位年纪轻轻,看起来与索菲亚差不多年纪的侍女,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兴奋不已的菲力克斯,以及在他身旁紧抿嘴唇的克劳斯。
王妃大人说,可以带两位入内。请往这边。
母亲大人!
侍女伸手开门的同时,菲力克斯便飞奔而出,硬是把还留有细缝的门扉推开,冲进了寝室。克劳斯行过一礼后入内,只见年幼的少年已经跑到床边,手撑着床头柜蹦蹦跳跳。
母亲大人,兄长也来了哦!
……克劳斯。
暖炉里烧得火红,火盆上架着茶壶,室内空气温暖而湿润。索菲亚就躺在高高叠起的棉被与枕头缝隙间,好似要躲起来一般。好想见你,索菲亚。肌肤苍白,嘴唇干裂,脸颊看起来消瘦不少。绿色的瞳孔捕捉到克劳斯的身影。自己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模样?看起来一如往常平静吗?还是,那道黑色的火焰已经彻底吞噬自己,被她看透了一切?
母亲大人,今天有办法起床吗?午餐吃了什么呢?
对不起哦,菲力克斯,今天也没办法起床。
哈尔特菲尔德老是说,要好好吃饭才好!
嗯,是呀。不过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也不用勉强自己什么都吃哦。
说得也是呢!
菲力克斯天真无邪地笑了。克劳斯在祝贺会期间,从菲力克斯的近侍口中得知,自己尚未向菲力克斯说明内情。王妃的病情并不乐观,随时都有可能恶化,因此王妃不希望让年幼的王子空欢喜一场。索菲亚只是不断应和菲力克斯接二连三的发言,自己却一语不发。换作平时,她明明总会与菲力克斯一起聊个没完。克劳斯握紧拳头,静静地吸了口气。
王妃殿下……家母已经向我说明过状况了。
咦……
索菲亚的视线捕捉到了自己。那双浮现浓厚疲惫感,却依然有如宝石的绿眼,映照出自己的身影。
这样啊……
索菲亚露出无力的微笑。
克劳斯……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那沙哑的嗓音,就好像在亭子内害怕雷声时那样,既像是在安抚克劳斯,又像是在安抚她自己。
我真的没事,克劳斯……
……王妃殿下。首先请好好休养,让身体恢复健康。
……说得也是……
没错,母亲大人,请快点恢复健康吧!
说得也是,菲力克斯,说得也是……
索菲亚的眼神中流露着母爱,温柔地抚摸与她有着同样发色的幼子的头。不要紧,到底是什么不要紧?那像是在安抚幼童的口吻……自己有露出那么不安的表情吗?自己没能成为她足以信赖的男人吗?
国王陛下驾到。
侍女在门前如此报告。不待回应,房门便应声开启,粗犷的脚步声朝这里接近。
父王!我先来探望母亲大人喽!
哦哦,菲力克斯,你可真懂事。
父亲身上还穿着祝贺会时的典礼服,笔直朝床铺走去。索菲亚缓缓抬头仰望丈夫,露出虚弱的微笑。父亲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妻子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轻触她的秀发,温柔地在额头上落下一吻。菲力克斯则是不带任何疑问地守候着这幕景象。
……克劳斯,你也来探望吗。
……是的,陛下。
父亲的身高至今仍比自己高,身为武人的他体格也很魁梧。聪明、慈爱、擅长武道的年轻费雅贝鲁根国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个儿子。
克劳斯,你稍微陪陪为父吧。
遵命。
对于国王维克多的命令,克劳斯只能将手放在胸前,低头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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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看着你烈酒
这是自己第一次踏进父亲的私人房间。
王兄,你要去父王的房间吗?我也想去!
耳朵灵光的菲力克斯,似乎完全没把遭到拒绝的可能性纳入考量,分别牵起父亲与兄长的手,猛力甩个不停,一脸理所当然地跟了过来。父亲原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王子笑咪咪地不停开口,一脸开心的模样,似乎也只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