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结束,耳畔回旋的是呜呜的风声,裹挟着风雪的寒意,扑面而来。
我终于转了头去看南宫慕合,“你还当真是扫帚星呢,从我一开始遇到你,到现在。”
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因为他的关系,便似是水落石出系数从那灰暗的世界里展现出来。原来故去的那个关于《云舒卷》的故事是这样的。
方外人与师父告知我的那个门派师兄想来必是同一人,不过要是我决定偏向采信南宫慕合的话,那么师父的故事里错漏百出。
在他老人家那个故事的开端里,《云舒卷》本身得来不正,于是,不管之后月华门如何却也已经率先被打上了邪魔歪道的烙印。可是,若要按照南宫慕合的故事来看,《云舒卷》由来就带了血腥。
是人性中的贪污,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虽然我并没有表面承认这些东西,但是于私下我也已经是信了扫帚星的话了。
即便他由来听着就没有一句准话,可这会我却是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关于《云舒卷》,关于月华门初代门主的那些故事。
本来以他的出身和脾性,断然不需要在这种话题上扯谎欺骗于我,本来嘛,我怎么想他压根就不是南宫慕合这个人会关注的部分。
我就算随便扯个谎说我知道《云舒卷》的下落,恐怕他还更关注点。
当然,因为我知道说这种谎话根本无关紧要,所以也不至于去找这种事情来给自己找事之类。
而且,这件事里最大的明证,自然就只有祖师祠堂里那个神位了。
师父其实从来没有正面同我讲过,他老人家供奉韩世冲的缘由。若说只是感念其侠义为公却落得个满门超斩的地步总有某些地方想不太通,毕竟按照师父的说辞,他与韩世冲也就只见过这么几面。
如是,却主动去供奉神位,于逻辑上总有些不妥当。更遑论说,师父是从原来师门脱离之后,特特在这即墨镇旁的岱山创立了四方阁,抛却昔年的江湖天绝剑之名,跑到了那全然没有听说过的地方,打理了一个注定不可能于江湖上知名的门派。
直到这次南宫慕合的故事,这其中某些不合常理的部分就完美的融会贯通了。原本觉得诧异不妥帖的地方,自然就跟着这个答案一道通顺了。
因为他不慎流露出了《云舒卷》的下落,所以天下第一庄最终被灭了满门。
三十七口人。
“你见过……天下第一庄吗?”我突然有些好奇起来,听了这么多的与我身世有关的这个地方,究竟是何样子。
他看了我一眼,道:“天下第一庄出事的时候,我十二岁。自当是知道的,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韩世冲这个人。”
“一十六年前,十二岁,那么如今——原来你比我大师兄和三师兄都要年长啊。”
我望着面前少年模样的扫帚星,笑了起来。
二十八岁的年纪,却端的是未及弱冠的少年公子样貌。即便他有一双寒彻心骨的墨黑眸子,可是因为那张脸孔,自当是不会有人怀疑的。
延年益寿,自当是有些说法的。
我看着他,“难怪天下都想得到这卷书,确实是有作用的吧。”
“是,我十七岁开始修炼心法,于是这副身体外貌连带声音也就永远停留在这个时间段了。”
“不好吗?”我真的以为,这是那些贪婪之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驻颜之法。
“如果我还得不到完整的下半卷,那么,便是命不久矣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越过了我去,望向了窗外飞舞的雪花碎屑。
“经脉受损吗?”我记得他言及过,修炼了半卷经书之后,会有类似的副作用。
说完我并没有等他的回复,接道:“可是,这天下之事便是盈满则亏的,有这驻颜之效或许就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停顿间,他跟着开口,“你的意思是,我可能这辈子都得不到这卷下册了?”
“我只是在想,会不会这《云舒卷》从来都没有那所谓下册。”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了扫帚星望向我的眼神,有惊怒之色一闪而逝。
“你害怕了。”我很意外,会在扫帚星惯常都是一副尽在掌握的笃定表情之外看到这样罕见的动容之色。
这种感觉叫我觉得畅快,仿佛是终于自一贯挨打的局面里挣得了那么些许的主动权。于是,我再接再厉,以满满的恶意开了口,“或者,其实《云舒卷》下册早就已经被你师门的那位失踪门主亲自毁掉了。延年益寿又如何?并没有比看到这世人为这卷不存在的经书疯狂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或许是四方阁的事情和师父师兄们那个凶吉难测的意外让我疯狂,我也很意外自己竟然生出了这样恶毒的心思。刻意地对着南宫慕合打击,看着他黑眸中越见愤怒的情绪凝结,我一点都不害怕,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之意。
所以,其实所谓的良善并不是人之初,因为我发现了,落井下石这种缺德事在这种时候给心灵上带来的莫大的满足感。
当个坏人,本没有什么特别难以跨越的心理负担。特别是,在如今显而易见已经一无所有的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