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天青色的曲裾后，我半蹲在被点了天柱穴晕倒在地的少女身边，虽然知道她现下不可能有意识能听到，还是颇有些愧疚地道了句，“抱歉。”
现在我暂时没有这个能力将她挪到床褥上去，只能随便扯了件长衫搭在了她肩头以免着凉。虽然大抵在这样的深秋节气里，她仅穿了中衣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就算盖熊皮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不过，也算是求心安的表现了。
做完这些后，我将灯架上的两盏灯吹灭了。随即，摸索着挪到了门前。
又将窗纸破了个小口，跟着静待了片刻，倒是没有再发觉乐坊内其他人的走动。
似乎是因为到了丑时的缘故，整个乐坊突然就陷入渺无人烟的感觉了。不过如此情况下也就更加能清晰感知到那些素日里不太能明显的吐息，除却屏风后那个被打晕的侍女和我自己以外，暂时并没有发现旁的存在。
搭着墙沿猫腰翻过去的时候，我恰好听到了打更的声音，丑时二刻。
热闹喧嚣的乐坊也已经关了张，四下里静谧非常，夜色下我刚刚跑出来的那间屋子也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翻身越过围墙落地之后，我没预估到雨后地面湿滑毫无防备，结果因为半残的右脚先落了地，随后的左脚又完全撑不住身体重量，就这么跌到了地上。
午间的那场大雨虽然停歇了，但是空气里和地面上依旧是湿漉漉的。潮气在夜色下仿似笼起的清雾，罩住了这一方天地。隔了这么层轻纱，连带天际的明月也看着有些恍惚迷离。结果，我身上那袭从侍女身上扒下来的曲裾还没捂热就由于这么不慎摔倒，随后沾到了地面因下雨变得泥泞的土而看起来脏污成了一团糟。
不过眼下我没工夫管这起子潮不潮脏不脏的，好容易自乐坊里逃出来，脱险之后我琢磨着当先要紧的事就是把大富找回来，然后带了它返回师门去告知我师父，他不慎又招了个白眼狼。
不，不对，按照之前徐浒的说法，他其实从来都不算是我四方阁的弟子。毕竟他是月华门出身，那就算是连白眼狼都称不上的。
应当说，这就是个细作。
同彼时那冒称天下第一庄的遗孤的月华门扫帚星那般，是专门有组织、有预谋地欺瞒潜伏在我师门里的。想来，也算是防不胜防。
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事实上我也明白，扫帚星惦记的是四方阁和我手里可能会有的《云舒卷》散佚残本。
毕竟便是话本子里也是这么写的，举凡什么氏族大家覆灭，但是这个家族的部分遗留一定是会交于自己的直系血亲流传下去。但凡若是没有这个把血亲族人，这类遗存就会成为什么江湖武林的密谈宝物，引得众人再度为了这寻宝事宜闹得不可开交。
当然，在现实情况下，《云舒卷》这种奇书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散佚失踪，那么众人定然是宁可信其有的。而我作为四方阁门人和血脉遗孤这样的拥有双重身份的人，就更不可能彻底置身事外了。
我想我不能选择的其实是作为天下第一庄那那缕血脉继承者的过去，但同样能够自主的是未来。我不希望，亦不觉得，自己合该与那本注定存在于世就会引得江湖纷争不休的奇书不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