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离开了四方阁，这次，当然再不是偷跑，而是专门透过了师父他老人家的首肯的。
同时，也因为经过了他老人家，所以这次我出门的排场也相应变大了，甚至不光光只有我一个人出门，还多了五师兄同行，以及我们的老朋友——狼犬大富。
因为透过了师父的知会我们二人一犬是自阁内山门相当张扬地跨出去的。但是这拉风的架势走不了几步，五师兄就被路边的一株草药引走了视线，也不同我打招呼就自钻进了草丛里去割草去了。
对于他这档子行径我倒也不意外，毕竟师门内师兄师侄们对练受伤什么的，五师兄都会喊了我去帮忙裹伤看顾。久而久之的，我对他相关的一些性格为人也算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了。
五师兄这个人吧，素来都有些笑不露齿的狡黠样子。不过也不是说他本人就真的是那样狡猾之人，事实上五师兄为人尚算有趣。不过也不见得和师门内谁更交好，当然这话也不是指他没有人缘，而是说他与旁的师兄弟们都是看着差不多的交情。
不过与我来说，五师兄也同我那帮子大师兄多有不同。比方出事前，我见了大师兄便是有些比师父还怕的，毕竟整个四方阁，就他和胖厨娘会真的拉下脸来对我训诫。至于五师兄，虽然也算是比我多长了六七岁的光景，却与我那帮子年长的师兄不尽相同，性格较为外向，闲时也会专门逗我玩。
当然，他逗我玩和我七师兄逗我玩的那种玩法还是不太一样的。
比方说我和七师兄就是属于那种互相插刀型的，彼此见面就开始斗嘴，还专门捡着对方的痛脚去踩。五师兄这头，就纯粹只是逗我，即便反击我也总有些顾忌。究竟，他年长我这么多岁数，本着尊老爱幼的特性，我再是胡闹也明白不能待他太过分。
于是乎，这遭师父专程选了五师兄陪我出门其实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外自然是师门内与我特别交好的应当是七师兄，但是这回师父完全没有考虑他。我想，这大抵是因为我与他齐齐露面的话，泰半是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的。
鉴于这样的情况，师父转而找了五师兄也更说得出来了。
一来，他懂医术，路上这再出个头痛脑热跌打损伤的也都好治；二来，五师兄的性格虽然偏外向，但是却是能担事的。端看他之前陪了我七师兄下山解毒那行就能得出结论，五师兄是陪同出门跑商刷怪的不二人选。
不过，这头听了五师兄要陪我下山去泗阳七师兄倒是面色一紧，望了我道：“就真得是五师兄陪你去不可？我不行吗？”
若是没有与他相处日久，旁的人见了这档子情景定是会错误地以为我和他师兄妹感情颇深。事实上，感情确实不浅但着实没这么夸张，七师兄如此这般事实上只不过是不想五师兄走。
“师兄走了，胖厨娘这头又要给我们灌生姜水了。”
是了，重点就是在这里头，胖厨娘自诩是生姜水包治百病的。但凡只要我五师兄有要事之类的离开师门，这四方阁就成了她的天下。便是连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极难拒绝她那包治百病的生姜水的，因此我们这些徒子徒孙就更不消说什么了。
所以，听闻我五师兄要随同下山，七师兄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事情早已确定，并没有什么转圜余地了。
我和五师兄踏上了前路，至于老朋友大富那就是另一桩意外了。
“你要带大富一起下山？！”没成想，提议狼犬同行的是我五师兄。
“对，因为我之前配了一丸药来喂它，这些时日总要观察一番。”他如是道。
我毕竟只是个小师妹，师兄都这样讲了，我是也就没有什么反对的余地了。
因此，就这样，大富再度加入了我下山的旅程里。
这回不是偷跑，它不需要我再背着，一路都是撒欢的样子。
一会儿在前方扑蝶，一会儿落在后头追兔子，与时不时停下采集药草的五师兄倒是交相辉映，衬得上配合默契。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真的想要下山，大约第一时间就想打道回府了。
不过幸而下了岱山之后，五师兄采药的毛病就不治而愈了。如此，就算大富在前头撒欢也就一吼能走了。
这程我没有寻了小路走，自然见不到那昔日的兽坑，同样五师兄也没有带我去管道边的水泊边去休整，我无需回家看我爹爹，就这么一路直接进了即墨镇。
抵达后，他就让我带着大富留待在一处阴凉地待着，一个人去了水道码头和车马行去问路费了。这回我才算体会到了有师兄出行的好处，全程基本不需要我多费思量，甚至跑腿这种事也免了。
于是就在我五师兄跑来跑去安排料理形成之际，我便无所事事地带了大富在周遭闲逛。
即墨镇上依旧是繁盛如初，与我先头两天和尚忆知来时并没有多么大的不同，特别是东西的两条商业街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至于那场在闹市里的惊马事件也似是梦境一般，全然没有存在的痕迹了。
迎面在集市上往来的面孔不止都天朝人士，三不五时的也会有异域客商混杂期间。这种客商一般都是会带上翻译陪同买卖货物的，也算是别处见不到的奇景。
“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
这头我正相看着一只银质小酒壶，那头听到有人叫卖。
没有忍住，我唤住了货郎，买了支糖葫芦。
其实啃掉了外头的糖丝，裹在中间的山楂终究还是酸的。
默默地啃了几口，不防肩头被人突然拍了下。
我收起了那些悲春伤秋，扭了头去看，“师兄。”
“你也不怕倒了牙。”看了那支被我啃光了糖衣的山楂喘，五师兄说着摇了摇头，略一沉吟后又与我道：“染儿，这程去往泗阳路途还是颇多波折的，想要顺遂些的话，师父给的这些盘缠定然是不够用的。”
看着五师兄那副神色，我略微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荷包，“师兄的意思是——”
我是有些体己钱的，除了年节时分的压岁包，主要还是尚忆知这回给了我些银子。当不了我爹爹那样硬气的汉子，没了旁的念想也就只能存些银子来防身了。
是以，他那日里在惊马事件后递银票过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拒绝，很顺手就收下了。
因此，这头迎着五师兄这番话，我第一想法就是莫不是他这回就看上了我这些体己的银钱吧。
结果没等我胡思乱想太多，五师兄就露出了那熟悉的仿似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劝慰我道：“染师妹安心，师兄有旁的法子挣钱。”
“什么法子？！”五师兄说话自然要比七师兄好使，我安下心来，跟着就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他打了个响指， 脱口而出，“卖艺。”
“卖艺？！”我一时傻了眼，本以为五师兄前头采了这么许多的草药，自当他这回定是要好好显露医学特长与人治病收钱。毕竟往日在岱山四方阁上，有周围的猎户农家上门来求医问药的师父大抵是不收人家钱的。结果却不是想要靠治病救人赚钱反还是要走上当街卖艺这么条没有创意的野路子，真正是万万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蜡炬成灰泪始干，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悲愤之情将喉间涌起的那股子腥甜味道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