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南宫慕合,不对,是现在又自称韩义的少年面上竟然染了绯色。还有些怯怯的往后缩去,扮起了一副良家女子面对欺男霸女的恶霸时那样瑟缩的可怜神色。
本来还算热闹的四下里突然一时间静谧起来,安静得只有风声颤颤,带着四下里众人愕然的抽气声。
我转头张望了一圈,七师兄自不必说。剩下我那两个小师侄也一脸撞破奸情的样子,然后,我还看到了大富。
一只狼犬,居然也歪着颈子拿那双乌黑锃亮的眼珠子盯着我看。
假的。
都是假的,这个人满口谎言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怕不是连这外在的皮囊都是有所隐瞒的,我见过他对人痛下杀手的样子。
在端阳郡里那个无意间发现我们的小兵被暗器封侯,血淌了满地。夜丰镇里那几个追着我的捕快,也都一一殒命。
而这个侩子手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和懊悔之色。
仿佛那些生命是真正的草芥蝼蚁。
这大约是他的存续法则,但是却并不为我所接受。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不管处在何种境地下,我都不能接受以命易命的做法。
所以,我对他怎么可能生出那样的心思。
必然不会,也必然不可能。
可是,因为种种限制,我并不能对我这帮子师兄师侄们说出口。
现象,就只能狠狠地将他瞪了一眼,然后仿似被人公然围观后撑不住面子般拂袖离去。
大富几步赶了过来,吐着舌头哈哈直喘气,我这时候也跟着想起了它在那日雨夜里咬人的勾当。
鼻端仿似再次涌起了那些血腥之气,我扭过头,一步踏上地面,然后腾跃上了临近的屋檐。蹭蹭几步跨过了院落,最后翻进了祖师祠堂。
我道,师父每晚饭前餐后必会到此处静默禅坐。
实际上,于这偷跑的轻功修习上我是格外用功的,所以自诩是能做到几无声息。不过师父究竟是师父,那头甫一落地他那头就睁了眼来。
“师父!”我急急跑过去,也顾不上脱鞋,率先委屈上了。
“染丫头,这是怎么了?”
“我……”开了口,我又迟疑下来了。
这种话,这种事,要与他老人家说吗?
其后的《云舒卷》月华门又该如何去解释?!
“七师兄笑话我。”摇了头,我还是咽下了这些忧郁之色。
误会便误会吧,下意识地觉得,有好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些。
这是种源自于本能的趋吉避凶,万不可对外人言的那种水平。
师父做出了淡然一笑的表情,只不过那张脸却仿似夜叉般瞬间狰狞扭曲起来。
若是年少几岁,师父的这副面孔免不了又会惹得我哭号不止,好在现下里我早已全然习惯了他老人家的这幅面孔。完全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状态,真正是应了我爹爹之前的那席话。
不过实际想来这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毕竟我是个毫无任何野心要做女侠的人。只是可惜,我的良配如今高中了状元郎后就立刻琵琶别抱了。
然而这事却似是我以己身之力促成的,于是这么一来我就连责怪他的立足点都完全没有了。
沉沉叹了口气,我在师父身侧裾坐下,焚香净了手,为师父奉了茶。
他老人家接了茶水过去,一面端去喝一面又看我,“染儿可是还有别的话同师父讲?”
“茶烫,师父仔细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师父已经将茶灌入口了,然后似是被烫到了猛地哆嗦了下。
看着他那副益发狰狞的面孔,我禁不住瑟缩了下。
其实四方阁并没有不许娶亲的规定,我师父也不是少林那种地方出身。不过年届七旬并无家眷也就是因为这副外貌拖累,再是不计较的人总也会有吓到的一回。
就算是我,这时候看着他被烫到之后的反应也禁不住拍了拍胸口。
着实是,唬人的紧。
在祖师祠堂陪了师父片刻,我出了殿,在廊下穿鞋的时候见到了大师兄。
我想起来,之前大师兄那位未过门的小娘子说是染了恶疾,如今这么久了我还没问过。这头我就过去了,“师兄,我那未来嫂子身体可好些了?”
他听着我的问话,望过来的眼神里透出了几许怆然。
我心下一紧,过去揪了他的衣袖急道:“可是嫂子怎么了?”
“说什么胡话呢?”大师兄摇了头,抬手在我额际拍了下。
“那你方才那副眼神是几个意思啊?”我讨个没趣,有些讪讪。
“我可听说了你的事情,新来的小师侄。”大师兄一开口,我就禁不住想翻白眼。
其实那个时候我全然没有想到,所谓的小师侄,是我大师兄亲自带回来的。内里那些隐秘而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合该是他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