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忆知那头既然比我清楚得多关皇城司的事情,自然也听过不少那些个颠倒黑屏的莫须有之罪。知道我被带入了那么个臭名昭著的地方,他又如何能安心。
可怜尚忆知不过新科状元一名,虽领了承旨得幸成了天子门生,看似颇得帝君宠幸前途一片光明。可实际上和帝君更为依仗的皇城司比起来终究也是势单力薄,况且,尚忆知的前提都是在帝君手中。
那时候若是光明正大去皇城司寻人虽说也能将我捞回来,可如此这般大张旗鼓还很有可能将自己连同整个尚家,甚或是我师门都折进去。
而这自然是尚忆知不愿意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但是我也不能不救,所以谋划了许久,尚忆知决定从帝君那头入手。
他刻意主动和帝君提到了我的这桩案子,虽然尚忆知那时候不太清楚《云舒卷》究竟是何物,但是却也敏感地觉察到我这桩所谓的人命官司的由来就是《云舒卷》本身。
为此,他与帝君说道了我和《云舒卷》的关联之处。
这下倒是被帝君听了进去,以我如今被看做知道《云舒卷》所有详细内里的身份,自然也算是有些利用价值。所以将我这么个人直接投入皇城司,只怕最后会是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帝君虽说是听了这些话进去,可毕竟年近五旬的他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帝王,知道尚忆知过来为我说话必然也不是他自己所说的为了不负圣恩这样的缘故。
所以,帝君与尚忆知提了个要求。
关于这个要求究竟是什么,在这次劫后余生的背景故事讲述里尚忆知没有再告知我,只道换个时辰再讲与我知。
那时候我不懂,尚忆知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究竟是心里有我还是没我。
只不过三年之后岱山再遇我清楚地明白了,他的心里有我,只是我永远没有他的权势重要。
当然,现在时光还是三年前,我不知道我们会走到那样的境地里。
在我从皇城司回来之后,又将养了十天左右,周身的那些伤痛才好了不少。
三司会审再次进行,这会面对我的时候不管是大理寺卿疑惑是那些御史大夫都没有再如同初次那般的颐指气使的样子。
当然,也没有过多谦和态度。
究竟我只是个毫无背景身份的农家女,虽然拜师这么久实际也就是个三脚猫的功夫,连声所谓女侠都是担不起的。
当然我也知道,这地方也没人看得上江湖人士。
索性我并不在意。
大约是身体连日遭到诸多磨难,在堂上跪了不到一个时辰我就有些眼晕。看着我的神色,尚忆知开了口,“这一遭问话也持续了不少时间,休堂片刻吧。”
他这么一说,堂上几位官阶比他高的大佬居然都跟着喏喏首肯了。
我迟缓地觉出了哪里不对,可是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说什么。
得到了修堂的指令,有狱卒过来要将我的镣铐重戴起来。
尚忆知这次一改初次见面时候的明哲保身,再度阻止了,“就这么带她下去吧,这个样子左右也是跑不动的。”
狱卒闻言没有半分迟疑,点了头称是,我就这么戴着简单的手脚镣铐被带到了堂下去休息。
说是休息不过也是让我靠着坐了片刻,喝了两口水。
我的左手之前受过洗梳这样的刑罚,手臂上有巴掌大的一块皮肉被浇上热水后用钉了铁钉的刷子刷过,如今那块地方皮肉依旧没有长好。饶是我如今已经基本不疼了,但是看着手腕上那块狰狞纠在一起的烂肉,总是会生出些许莫名的痛意。
大夫说,这地方即便长好我这只手的筋脉也是废了的。
尚忆知彼时也在我身边,听了这话后与我宽慰道:“别忧心,染儿,即便废了也还有我呢。”
听着他这话,我心里头原本熄灭的那些小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想当然的以为我和尚忆知便是依旧有婚约在身。
毕竟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我接连中毒被砍伤又遭了酷刑,可能残废之后总也该有点好消息了。
当时的我是如此莫名地乐天派,在自皇城司的暗室里活命归来后,虽然依旧是住在监室里,但尚忆知总会隔三差五地来看我。
我那时候也是愚钝,没有想到他之前和我撇清界限到眼下全然不避嫌的行径有多么截然不同。于是,面对了这样的不同寻常,我竟是从来未曾考虑到丁点的缘由。
帝君,为了一本奇书不惜诛灭了韩家三十七口的人。
也为了我可能知道这本奇书下落而找了皇城司的人来讯问我这样的存在,又怎生会给尚忆知这样的待遇?
伴君如伴虎,自是从来也没有什么顺遂通达的事情。尚忆知突然张狂的气焰背后,是有专门的背书人的。
既然是在帝都之内,这人必然是只有帝君本人了。
不久之后,我在狱中听到了那个消息。
元初公主,帝君和帝后的掌上明珠,自小聪慧机灵。是帝后唯一所出,自然是备受疼宠的对象。
与我自当是有着云泥之别的尊贵存在。
而在此之前我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竟是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同这样的金枝玉叶攀上什么关系。而说来可笑,实际我们两个攀上关系的也便是一个人罢了。
那个人,便是尚忆知。
尚老爷当年因着要谢我爹爹救命之恩就订下了我们俩的婚事,我自是心心念念想要嫁予他。
可是孰料最后的事情会连篇失措,变作了现在这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