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忆知离开了,我的惊风病也合该是要好了。
毕竟五师兄跟着七师兄出了师门,我若是再这么“病”下去,厨娘婶子便是要用土法子给我灌姜汤医治了。说起来目不识丁的厨娘婶子在四方阁也是元老级人物了,甫建立之初就在阁里当厨娘,甚或大师兄也算是她拉扯大的,其笃信姜汤乃是包治百病之物。
五师兄但凡出去办事或回家探亲之际,阁内何人打个喷嚏连带走路趔趄,厨娘婶子都会一脸惊喜跳出来,熬煮生姜汤。
有病没病,有事没事喝一碗保命。
有鉴于这么个情况,我实在是对这碗姜汤怕的不行,自然就乖巧主动地爬起来了。
夜漪树迎风飘零,花自零落,我拄着笤帚站在那里望地兴叹。在知道尚忆知要赴考之后,突然无端生出了几许不该有的悲春伤秋之意。或许,我应该去送送他。顺道把自己偷摸学着编的那个香囊穗子送给他,以免他上京之后看着那边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们将我给忘了。
想到这层我便立即决定去找师父,虽然我新晋犯了偷盗兔子的这桩错事,但是他一贯宠我,故此我琢磨请命离开这种事并没有什么难度。
不过事实上,当我意图去寻师父求情之际却被大师兄告知他老人家闭关修炼了。
“师父从来不闭关的。”我很怀疑,这是不是大师兄刻意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小师妹,回去吧。”他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毛,“师父和我都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不行,你不能离开四方阁。”
“但是七师兄和五师兄……”我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从七师兄在后山中毒这遭开始,到现在,就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样。
究竟后山发生了什么?
虽然我满腹狐疑,但是这种情况下并不会傻乎乎再去求证。毕竟我的不对劲大师兄和师父也看得出来,但是显然他们包括七师兄和五师兄在内,都没有对我和盘托出的想法。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彼此都是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只是大约唯一的失算,是七师兄告诉了我。琢磨过一圈,我再度坐不住了。
既然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我就应该自己出去找答案。正经的方式无法离开,偷跑也不是不能做。但在尝试过两次之后我终于意识到,大富的存在并不是为了防我去厨房偷嘴的,而是防我偷跑的。
如此,我益发怀疑后山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眼下不管我是去后山还是要去送尚忆知,都要先离开四方阁和大富的视线才能再做打算。其他人还好说,大师兄看我乖巧了三天也没有再刻意关照,但是大富却相当耿直。我跑哪它跟到哪,甚至离得远了它就会汪汪叫。
嗯,是的,大富终究还是只狗,只要不是月圆之夜,它也是会狗吠的。
它一吠,我那八师兄就会过来。他年岁和我相差不大,但是性子却很是沉稳,大半天时间都不会蹦一个字出来。泰半时间也就是抄着双手倚在那夜漪树下瞪着我,这时候大富就会优哉游哉地躲到旁侧去瞌睡。
说实话,我是不怕八师兄的,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究竟也是我师兄。只是不够七师兄这么对我千依百顺的,不过我一扔下扫帚他便自动自发过来了。揉了揉我的头发,径自抓了扫帚帮我善后。
我便坐在那树荫下,与大富隔了一丈距离,左右对望着。望着望着,大富它突然机敏地站了起来,我看着它尖利的獠牙唬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跑,此时八师兄在后方轻唤了我声,“染儿莫慌。”
“它又要咬我了!”我哪里肯听,毕竟前些日子里它可是追着我跑了四方阁大半圈,将那群师兄们都闹腾了起来。此时我自地上弹跳而起,嗖的一声往八师兄背后缩。
“你不要乱跑就好,其实大富不凶的。”八师兄他幼时咽喉受过伤,声音黯哑低柔仿似小娘子。
故此,他就极少开口。
今日这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八师兄已经较之平素半月对我说的话还要多了,不过我没什么时间去庆祝,攀着他的肩膀踮脚去看那只狼犬,它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眼神锐利,看上去来者不善。
我下意识抖了抖,颤着声音道:“你还说它不凶,你看它盯着我那个放绿光的眼睛。”
“它只是想要跑到你身边。”八师兄转头看了我一眼,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随后便往前伸了手,招呼狼犬,“大富。”
大富原本垂下的尾巴上卷,微微摇动了几下,跟着就在八师兄面前一副乖巧样子蹲坐下来,居然接受了他摸头撸毛示好。我惊呆了,看着大富眯着眼不复方才凶狠犀利的带头大哥模样,仿似一条普通家犬。
“染儿,你也可以摸摸它。”八师兄扭头看着缩在他肩头的我。
“哎?!”我诧异,我胆怯,我拒绝,“不要。”
“没事的,染儿,大富很喜欢你。”八师兄笑盈盈又望着我。
我眯了眼,“它咬我怎么办?”
“你再咬回去不就好了?”他答得顺遂,跟着又接了一句,“反正你常干这种事。”
“你这是诽谤,是名誉侵害,是……嗯?”
八师兄突然将我戳着他的手往下拉了,然后我摸到了一团软绵绵毛茸茸的物事!
垂眸看了眼之后,我失声尖叫起来,“啊!”
与此同时,大富习惯性的引吭狼嚎伴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