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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作者:桃源山人|发布时间:2024-12-19 18:34|字数:2188

  此乃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甲午战争遭受重创之后的苦痛之年。李鸿章受命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被迫割让台湾、辽东,赔银二万万两。消息传来,举国愤概,集聚京师等待开榜的千余名举人更是情绪激昂,同仇敌忾。粤人康有为、梁启超领衔撰写了近万言的《上今上皇帝书》,18省举子联名上奏,但被朝廷拒受。有人题联于北京城门:“万寿无疆,普天同庆;三军败绩,割地求和。”光绪帝知晓后能不痛心吗?这是弥天大耻!前不久《申报》上更是大声疾呼:“我君可欺,而我民不可欺;我君可玩,而我民不可玩!”表现了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极大愤概,同时对皇帝的无能予以无情的讽刺,光绪也是血肉之躯,也不无抱负,早在亲政之日就抱定革故鼎新之志,甲午创败之后,朝廷受辱,国人愤概,痛定思痛,光绪帝坚定了变法维新的决心。积蓄力量网络人才,则乃当务之急。无疑,光绪帝已把洪尘庵等四十四名新进翰林视为谋划中的变法运动的新生力量。

  尽管风雨飘摇,科举榜还是要放。大金榜一公布,可谓“禹门三汲浪,平地一声雷”,钦点翰林们扬眉吐气,神意飞扬,都踌躇满志地谋划着要在仕途上彰显才华,以谢天恩。光绪二十二年,洪尘庵被外放安微,任淮林县知县。此任正合其意,他就是希望到一线主政,经受历练,何况风闻淮林正处在除旧布新的风口中。此是后话。

  荣膺钦点翰林的荣耀后,洪尘庵是精神焕发,他立马叫来来禄,吩咐道:“你火速请人往家乡报喜,免得夫人记挂,我们也即刻启程,回返家乡。”来禄自主人进宫以来,坐卧不安,一颗心都快吊到嗓子眼,金榜一宣,主人也回会馆了,而且榜上有名,乐得来禄屁颠屁颠的,今见主人发话马上要回家,更是归心似箭,三步并作两步,蹿出去安排打点。

  翌日,洪尘庵领着来禄载誉还乡。一路穿州过府,地方官无不接进送出,热情款待,夸赞奉承之声不绝于耳,的确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行来路长,说来话短,主仆两人转眼就回到了香樟古井巷。

  洪府中,夫人早就接到快报,喜上加喜,把那莫须有的担心抛到九霄云外。通禀所有亲朋戚友,等翰林公一到,恭请大家在府中欢聚。洪尘庵在古井巷口,就被家人接住,一路鼓乐喧天,鞭爆齐鸣,把老爷迎进府中。府邸内,但见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族中尊长,地方贤达,官府政要,一齐趋前恭迎。欢迎宴席早已安排妥当,大家分宾主坐定,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祝贺声、赞美声、谦让声,声声悦耳;回顾往事,畅叙友情,族里情、邻居情、友人情,情情相关。地方最高长官,香樟道道台当众与洪尘庵约定,结为金兰之好。洪府沉浸在欢乐喜庆中,众人都在尽情分享着洪尘庵金榜题名的喜悦。

  曲终人散,宾客们离去后,洪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洪尘庵微带醉意,把夫人和三个公子都叫到身边来。近年来忙于科考,也没和妻儿们亲近,今夜全家在一起倍感温馨。他望着夫人泛着红光的脸:“夫人,这段时间让你受累啦。今天又给我一个惊喜,为我洪府争了个风光体面。”

  “老爷,还是你有真才实学,赢得了万岁爷的恩宠,使我们这个小镇又多了一个翰林爷,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不能不大庆一场。”

  “这也是家族传承积累的结晶,以后教育好这三个雏儿是我俩的重要任务。”尘庵疼爱的抚摸着儿子们的脑袋,觉得任重而道远。他忽而有点感触:“今天我们是不是有点过于张扬了一点,心里总有点悬悬的……”

  “老爷被钦点翰林,这是百年难遇的金半斗,热闹庆贺一下也不为过。”夫人不以为然地说。

  “时局动荡,朝廷不和,还是收敛些好,尾巴翘高了容易被人抓辫子。忠厚传家,诗书教子,低调处世,谦和待人,方为长久之计。”

  “老爷说的是,今后注意点就好了。我倒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莫不是修建府邸的事?”

  “老爷真是神了,预知我心中所想。”

  “知妻莫如夫,或说是心有灵犀吧,夫人之所想乃吾之所想。老屋年代久远了,大院也无格局,是该修整修整。不过要等我为皇上先效几年劳再说。”

  “既然老爷已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就安逸了,等几年也无所谓。”

  洪尘庵陪着妻子,拥着孩儿们,闭上醉眼,沉浸在未来的憧憬中。

  三

  朝廷外放洪尘庵任淮林知县的正式公文,终于盼来了,已是光绪二十二年。洪尘庵打点行装,告别妻儿,带着仆人来禄,赶赴淮林上任,时值孟春季节。

  主仆顺清水江而下,泊过鄱阳湖,驶入长江,横渡北岸,即抵达皖城。虽说一路风平浪静,没啥颠簸,但毕竟困顿船舱好几日,筋骨无有舒展,也感到几分疲惫,现在终于抵达目的地,精神不由一振。皖城实际就是淮林县衙所在地,自南宋以来,皖城与淮林一直是府县合一,清乾隆二十五年,又将安微布政司迁到皖城,形成省、府、县三级治所居于一城的特殊格局,清中叶以来,皖城、淮林号称“首府、首县”。皖城雄踞长江下游北岸,背靠龙山,面临大江,南望浔阳,西联荆楚,东接沪宁,乃安微西南重镇,赣皖鄂三省会要,故有无名氏赞之曰:“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洪尘庵详察之后,方知此地的确是形胜之地,战略要塞。

  弃船上岸,早有淮林县幕僚、衙役人众,接往衙署,把行李住处都安排妥帖,日已西沉,耐不得疲倦,各自安歇。

  第二天,洪尘庵先把衙署的公务交接搁一边,带着委任文书和私人扎帖,去拜见巡抚大人,这也是常规。来到巡抚衙门,递上帖子,巡府很快就传见。进得督抚衙门的后堂书房,新上任不久的巡抚郑化熙正在审阅案卷。洪尘庵躬身一揖:“卑职淮林知县洪尘庵,拜见巡抚大人!”

  郑大人搁下案卷,示意尘庵在客席上坐下:“洪大人不必拘谨,今后你我都是同僚,随意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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