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昊苍久经江湖,已经看出了门道,一个飞身上前将弟弟扶住,又一个箭步将他带回了马背。再打下去,弟弟恐怕就要出丑了。
寨门头上的老头蓬蒙和寨门栅栏背后的剑一心都看出来了,桃华下的是软身蛊,这个蛊一旦下到人的身上,人便会顿时筋骨松软,使不上劲,严重的甚至走路时都迈不开步子。
如此看来,桃华倒像是得了桃寨梯玛的真传,剑一心暗暗地想。寨间小路上一个枣红的身影急匆匆地跑来,是甘棠。
寨门上似乎陷入了一时的死寂,两对兄弟,一对在包扎伤口,一对则正在顺气。
剑一心来不及阻止,甘棠就已经奔向了寨门。
她急匆匆地送回桃实,又急匆匆地来寻剑一心,谁知寨门这一幕却让自己猝不及防。她是个热心肠,也是个软心肠,见了正躺在地上四处流血的桃枝,又看到马背上正软软呆立奄奄一息的梅昊空,一时愣住了。
“若要”甘棠的话刚出口,
“不必了!”桃枝身上受伤不下二三十处,不过这一句话却铿锵有力。
他们未必全知道甘棠脸上刺青的来历,但只凭这两道刺青,亦逃不过她是一个罪人,这些人修行巫法,巫法中禁忌重重,离一个罪人远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甘棠前倾的身躯慢慢收回,一番好心被人当面拒绝,顿时手足无措。这一定不是第一次了,剑一心的心如同刀割,这些年来,善良的甘棠为了自己受到的歧视和欺负,只怕已经数不胜数了吧。
如今自己站在她的身后,难道还要坐视她被这样欺辱么?
剑一心冲出栅栏,越过寨门,挽住甘棠的手臂,
“我们走吧”声音失落,略带着几分怨愤。
这一突然中的袭出,惊扰了寨门处的五个人,也惊得甘棠一跳。她平复心情,没再说话,两人阔步向前。
若不是桃枝阻拦,或许这一对眷侣就要早早随着山雾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先生,可要解释一下”桃枝的声音依旧雄浑,
“正好梅家兄弟在此,我正待与他们对质,您是他们请过来谋害家父的么?”
剑一心没有答话,但立住脚步,仿佛知道今天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混账,栽赃诬陷倒是有一套!”梅昊苍一时气不过,破口大骂起来。
“我与这位先生素未蒙面,你为了颠倒是非黑白,竟然无端生拉硬拽”梅昊苍的话字字咬牙,似乎恨不得将桃枝兄弟嚼成碎屑。
“先生你昨晚与家父夜谈之后,家父今早我们发现家父双眼如同烈火焚过惨死在”桃枝的声音数度哽咽,自己这么一描述,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父亲惨死的样子,满身灼红,眼睛空空洞洞,只剩下两个烧焦的黑色的洞。
“我自知远巫法不如先生,只盼先生告知我兄弟二人,您是否是受梅家所托我们也好找到这个冤头债主!”
又是漫长的等待和静默,剑一心挽着甘棠的手,始终没有言语,只留给等待答案的那四个人一双背影。
“哼!我倒是想请教先生了”梅昊苍没好气地问道,
“敢问先生是何门何地人物?难不成是今天梅家自己使出的苦肉计”见剑一心仍未答话,梅昊苍抬手正色问道:
“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剑一心”
连环珠一样的问题,唯独得到了这样一个不疼不痒的答案。梅昊苍料定这是桃寨使出的诡计,好让自己坐实雇凶复仇的罪名,一时间血气上涌,拔出青锋长剑一步一步向剑一心走来。
梅昊苍功力不凡,从每一步的力道就可知一二,每踏出一步,都像一头蛮牛向前冲出三尺。
“剑先生,梅寨昊苍,请教了”甘棠回头看时,梅昊苍已经距自己和剑一心不过二十步的距离。眉头顿然紧锁的她再回头焦急地看剑一心,想是欲拉着剑一心奔开。
剑一心不慌不忙,从腰间取下那根漆成深黑的竹棍。甘棠这才看到,这不起眼的竹棍一侧,挂着流苏,似乎是一支萧,可是又马上否决了自己,因为它没有孔。
不过一眨眼,甘棠又再次否决了刚刚的想法,这的确是一支箫,因为剑一心已将它放到唇边,奏出了声音。甘棠越来越看不懂剑一心了,自己对世界、对人、对曾经的柏舟、现在的剑一心都有了太多的疑惑。
箫声甜美入骨,只是三两声,甘棠已经听醉。
回首看时,刚刚还气势汹汹向自己冲过来的梅昊苍正跪在离自己十步之遥的地方,剑跌在地上,左手捏着右手的手腕,指缝间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
“不过是皮外伤,不妨事的。”
剑一心仿佛是在安慰身边看呆的甘棠,一手又将无孔箫别在了腰间。
“我们走吧”剑一心握住甘棠的手,继续向前。
“你到底是谁?”
“剑一心”是甘棠那甜甜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来。
一黑一红两个身影,逐渐随着晨雾消失在了山路上。
绝地巫事第八章乌鹊
离开桃寨已经三天有余,剑一心和甘棠一路西行,已经接连过了几个寨子。在路过第一个寨子的时候,剑一心不知从什么地方弄了一匹马,让甘棠骑在马背,而自己则一直牵马前行。
下面的路甘棠已经不识得,自甘棠记事起就很少往西边走,西边山高林密,野兽横行,民风也更为彪悍,故而甘棠对西边的记忆仿佛已经只剩下每年到寨子里兜售皮货的土寨商人。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绕开大路,在密林的小径上,剑一心头戴斗笠手牵着马缰,甘棠骑在马上总是只能看到剑一心的头顶。
“我们这是往哪里去?”当初跟剑一心出走桃寨的时候,甘棠根本没有想过回去哪里。
“巫灵山”剑一心平稳的呼吸,说话时吐出的热气马上成了白茫茫的雾珠。
“有多远?”甘棠并不关心要去巫灵山干什么,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因为长途跋涉自己骑在马上尚且觉得困累难当,更何况剑一心一直走路,恐怕脚上早就磨起了泡吧,甘棠心疼地想。
“不远了,前面过了座山,再过两座山就到逍遥津,在逍遥津乘船再有七八天也就到了。”剑一心停下,望望远处的山,仿佛正在盘算路程。远处的山脚下就是各寨之间的官道,官道较山间小路要平摊宽阔得多,是行车跑马的主要干道。
三骑烟尘从官道上扬起,剑一心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