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完了,你看。”大祭司这回没有重复那几个字,指着祭台底下黑漆漆的水潭说着,“源头的水,要干了。”
圆脸着急地往下面看,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说着:“完了,完了。”
不语不明白她们的意思,探头跟着看了看,许久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底下的潭水正慢慢减少,水位不停地往下掉,等不语看清时睡已经快流干了,白花全暴露了出来。
“这又怎么了?水干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下点儿雨不就行了嘛,疯了可不划算,再说我这儿还有个人要死不死的呢!”不语看这多大点事儿嘛,关键是棠狸的命好么,人命关天啊。
“你懂什么!浮生河要干了!”圆脸大吼叫出来,声音尖利得让不语耳朵生疼。
“那又如何,这些关我什么事儿?河干了就干了,少了它你还不活了?”不语也火了,多大点儿事嘛就要吵吵嚷嚷,非搞得她跟菜市大娘一样咆哮啊。这里的人古里古怪的,和正常人的思想脱离得不止是一点点,你说干了一条河有必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吗?这些不可能阻止的东西最好还是看开点儿,顺其自然就好。
大祭司转过头来,抬手撩起一缕发丝,黑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梢变白,她紫黑色的指甲划向脸,眼角边有了一处不明显的皱纹,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道:“没有它,浮生河即将干涸,琼觞也将化为腐朽,我们会死。”
圆脸更是可怖,她头发白完了,白嫩的皮肤眨眼间变得皱巴巴的,她慌张地跑了出去,弓箭也散落在了地上。
“人本就要经历生老病死,长生是痴人说梦!”不语惊讶地看着她们的变化,直到现在也不能接受长生之说,讽刺的是羊皮纸已经有一部分在她手里,而她现在也为了一个人去寻找长生。现在在她眼前发生的事,甚至包括之前的事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这些都和长生脱不了关系,如图附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掉,就像是诅咒。
“所以你们醒醒吧,我不管你们怎么保持的容颜,只是你必须把我朋友恢复到原样!”
不语的恳求在这里回荡,自圆脸跑出去以后,这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水滴落到潭底的声音,空洞而寂寥。大祭司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从龙被放出笼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小心翼翼地活着,身为大祭司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安抚群众的恐慌是必要的,只得顺应多数人的要求举行祭祀仪式。棠狸就是她祭祀的人选,只因在河边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不过,“他是我在河边带回来的,从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得了什么病吧。”她将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回忆起当初在河边时棠狸就躺在地上,他本应被送回原地的,只好正好赶上祭祀罢了。
“这怎么会,一直健健康康的,我要走了,有缘再见!”不语听了话都来不及多说就要告别,如果是病的话就要及时医治,晚了会留下后遗症。只是她不知道棠狸会得什么病,严不严重,但快点就医总是好的。很快不语就出了走廊,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快,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棠狸不能有事。
大祭司坐在冰冷的祭祀台上,看着不语走了并未拦住她,摘下祭台上的琼觞别在胸前,即使它已经隐隐泛着紫意了。
她和守卫在这里的族人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了,不能离开,不能死去,这一切都源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人带来的:起初他们生活在浮生河附近,突然有一天就干涸了,庄稼都已经死去,他们无路可走只能跪在河边祈求。从河的上游走来了一位老人,他手里拿着一颗紫黑色的蛋,他说只要在河的源头修建一个祭祀台,把蛋放上去就会有水出来。最后浮生河的确有水了,只是那颗蛋里钻出了一条龙,河边也长满了白色的花,后被取名琼觞。老人说这是带来水的代价,你们不能离开这儿了,只能世世代代在这里看着它,不能让它跑了或死了,不然水又会干涸,看见河边的琼觞花了吗?它们给村民带来不老的容颜,不死的身躯,但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也和琼觞一样不能离开这里了,终日在白雾下不见天日。外围的琼觞村由于时间的流逝,可以保持容颜但会死去,只有大祭司,她就是壁画上的那个首领,看着族人的更替,她心如刀割。担负族人的命运成了她义不容辞的职责,所以在后来琼国发现这处秘境后欺骗了他们,让他们害怕龙恐怖的力量,修成了这座琼觞宫。只是最近琼觞村被屠的消息让她憔悴不堪,不过现在不重要了,龙死了,她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她躺在祭祀台上,遍布皱纹脸面带微笑,这次她再也不会看到族人死去了,漫漫的永无止境的生活真的很令人枯燥呢,这不是长生,是诅咒。
跑到外面的不语都不敢说自己一路看到了些什么,躺在地上的那些人是她在浮生河上看到的那些划船的人,此时他们没有力气叫喊了,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不语恨不得现在长对翅膀飞出去了,偏偏她又没找到出口,在大殿里转悠来转悠去,想着她刚才过来都是从底下浮上来的,那她应该往下面跑吧。可她怎么觉得越跑越不对劲儿呢。看着面前的门,不语愣住了,她是顺着一道石阶来到这儿的,走到尽头竟然只有一道门?虽然这门挺贵重的,可她也不需要啊!
可恨地打开门,里面和完全外面不一样,像是女子的闺房!淡雅的装饰和外面的粗枝大叶格格不入,品位独特,一旁竟然还有一柜子的书!还有些东西就是琼国的特产。
也不管这是那里了,将棠狸平放在房中的床上,不语给自己擦了把汗,这跑上跑下的已经很累了,腿不知是跑软的还是被外面的人吓软了,总之是出不去了。不语摸摸棠狸的额头,温度竟然回来了一些,这是不是代表他还没事儿?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在房内翻找起来,据说一般在这种地方都会有暗道的,就算挺不靠谱她也要试试。
“哐啷……噼里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