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姐妹一向都是比较简朴的人,通电话时都是在说清事情的时候,就把电话挂了,为的是节省那一点电话费。但是,今天的这个电话,或许平时的五十个电话都没有这样长的时间,她们都不知道时间的长短,也不去管。
刘芳菲说:“我当然问他了,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我不知道。他是这样说的……”
何晏来到给刘芳菲做检查的这家医院时,他的脚步是仓皇的,他不敢迈进这家医院的大门。站在外边,望着医院大门,他呆住了,怯怯地望着……他害怕。
进出医院的人川流不息,也有各种车辆进进出出,都是匆匆忙忙。
何晏犹豫着,长叹一声。他很明白自己是无法逃过这一个关口了,就算自己被宣判了死刑,这一次医院的门他还是要进的。他对自己已经无所谓,但是他不能不对刘芳英负责。为了她,他也必须进去。他鼓足了勇气想继续往前走的,但是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让他无法挪动脚步。他努力地拔了几次脚,都拔不动。
唉……何晏觉得自己悲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记得那次事情。
“来来来,喝!”在外面混了很久的大头说。
他是何晏儿时的玩伴,大头是他的绰号,因为他的脑袋长的比较大,所以别人送了他一个这样的名字。
几个人都端起了酒杯,说,“喝,”“喝,”“大头哥的酒不能不喝。”
男人本来就是豪爽的,何况又是酒桌上的男人,就算有些忸怩,这个场合也会装出豪情万丈的样子。
几个人都扬起脑袋,再一次把手放下来的时候,酒杯都空了。
“满上,满上!”大头拿起酒瓶挨个儿给桌子上的几个酒杯倒酒,“好久不见了,都怪想哥儿们的,今天终于聚在一起,大家就来个一醉方休!”
“是是是,”另一个外号叫“三鬼”的人说,“大头的酒不喝醉哪能行啊?喝!”
他首先端起酒杯将杯子伸到了桌子中间,几个人也端起了酒杯伸到桌子跟前,所有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喝!”“喝!”
大家又是一饮而尽。
另一个外号叫“导弹”的人站起来,拿过酒杯说,“大头哥的酒,喝不醉就叫没有喝好。一会儿大家都喝好了,让大头哥出钱,请咱哥儿们好好爽一爽!”
“好好好,”一个人拍手说道:“妙极妙极,大头哥既然请弟兄们逍遥,自然也有这个安排的,对不对?”
他把脑袋转向大头,兴奋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几个人的眼睛也盯在了大头的身上,有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的沉默不语。
大头愣了一下,他觉得有一点不妥。但是,既然有人这样说了,他也不好拒绝,他怕别人说他是吝啬鬼,不想给大家出钱那样,小气。咬了咬牙,说:“好!既然弟兄们有这个雅兴,那大哥我就请弟兄们乐呵乐呵。”
“爽快!”“够义气!”“够哥们!”
几个人乱哄哄嚷成一团。
何晏也笑,也在叫嚷。但是他觉得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
大头说:“好,那咱就喝,先喝个够!既然大家这么赏脸,这么看得起我大头,我就让大家都痛快!”
“喝!”“喝!”“喝!”
几个人又站了起来,在酒精的作用下,几个人都觉得热血沸腾。
导弹拿起了酒杯,满嘴的酒气喷着,舌头都有些僵硬了,他说:“人生难得几回醉?都喝!先喝好了在说!”
何晏的酒量很大,所以他是不怕的。看到酒瓶里面的酒不多了,他扭头冲服务员大声地喊:“服务员,再来一瓶。”
平时在家的时候,因为有刘芳英的管束,他很少能够喝到尽兴的。今天弟兄们的聚会,何晏自然是高兴万分,他可以敞开肚子好好地喝一次。
时间不长,已经有两个人醉了。
三鬼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他的脸就像戏剧里面的关公,僵直着舌头,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不能再喝了,都喝醉了,还怎么干事啊?大头哥忘了……你的承诺了?”
“没有没有!”大头急忙否认,“弟兄们尽管乐呵,钱么,大哥都付!”他拍了拍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就像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
接下来的事情,何晏都是糊里糊涂的。但是不管是清清楚楚还是糊里糊涂,反正他是做了。所有人都做了。何晏曾经犹豫过的,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刘芳英,但是,他怎么能够经得起几个“铁哥儿”的撺掇?他不能让别人取笑他,不能让别人小看他。因为——他也是“英雄!”
但是,结果呢?何晏做梦也没有想到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妓女是一个性病患者。就在他发现自己被传染了以后,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他不想死。就算恐惧到极点,他也不想死。他有一个侥幸的心理,他肯定不会传染给刘芳英的。
自从发现了自己的病,何晏一直都暗暗地治疗。他没有想到惧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只听筒,不是被好好地放到电话机上,而是在人无力的时候被跌回去的。
刘芳草在那只听筒跌回去的时候,感到了眼前一黑,她的人“悠”地一下也跟着往前跌,不由自主地,就像坐在高速行驶的车上往前跑,突然那车猛地停止了,随着惯性往前跌一样。她慌忙用手撑着,才没有爬下去。眼前是昏暗,整个身体又在旋转,她挪动着身体后退……退到沙发前徒然跌坐了下去。她感觉自己在昏暗中飘飘悠悠地飞,身体没有一点重量。
好半天,刘芳草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她明白过来了,明白了她的身边又发生了大事。她感觉到冷,有刺骨的寒意浸入了她的身体。脸上,还有冰凉的液体滑下来。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任由那冰凉的液体虫子一般在脸上爬。怎么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事情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她实在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