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挨到了晚上休息,刘芳菲知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告诉何晏的。忽然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何晏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急急地问。
“何晏,”刘芳菲抽泣着,语不成声:“我……我有病了,……是性病……”
说完了,刘芳菲睁着眼睛看何晏的反应,她怕到发抖,就算被枪毙的犯人在临刑的那一刻,也不过就是她的这个样子吧。
何晏听了刘芳菲的话一下子呆若木鸡。
屋外,风很大很急,很尖锐,带着很响亮的哨音,掠过。
突然,何晏跪在了刘芳菲面前。
何晏的这个动作,很快很急,“轰”地一下,在突然间,他的身体就像一座山,横在刘芳菲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呼吸,堵住了她的思维。刘芳菲骇然之下,一阵窒息,她没有明白何晏的意思,又像什么都明白了。她定定地看着何晏……
她的目光是迷茫的不解的,也是困惑的朦胧的,过了片刻,又是疼痛的受惊的。刘芳菲用尽力气瞧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在她的心目中是她的靠山的人。
一直以来,她把自己整个人生都依附在了他的身上,她对他百分百的信任百分百的依赖,他是她的太阳,他是她的崇拜,他是她的神,几乎,她的生命都是因为他而意义重大。
此刻,她的目光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呆呆坐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一下,连思维都没有了,仿佛生命从她的体内一点点地消失……
风更大更急,张皇失措夺命般地逃窜。
何晏叫道:“芳菲……”他的声音也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可是却弱到无法听清。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含混,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经过了千山万水而来。他的声音清晰也罢含混也罢,反正他的声音惊醒了刘芳菲的目光。刘芳菲重新把自己的目光聚拢了起来,扫到何晏的脸上。
何晏也正用惶恐和绝望的眼神看着她。
刘芳菲的目光凄惨、绝望,充满了疼痛和哀伤,含着悲苦和幽怨,就那样看着何晏,有爱和怜惜,有恨和排斥。她的目光,耗尽了她的感情。“看来,我真的是性病了。”刘芳菲说,很艰难。本来,她是想要何晏否定的,她怀疑医生是误诊,想要何晏告诉她医生是误诊,因为刘芳菲相信何晏。
何晏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他不敢说话,只是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刘芳菲。刘芳菲不知道他在祈求什么。
“你是说,我的病就是性病了,真的是性病了。”刘芳菲用尽力气在重复。
“我……”何晏嚅嗫道,他不知道他该怎么说。他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什么你,你说!”刘芳菲追问。
何晏的头低下,低下……
“有了性病的人是我,就算是死的人也是我,又不是你,你什么你?”刘芳菲近一步逼问。
何晏的头已经完全地垂了下来,就像脖子没有了骨头,无法支撑脑袋的重量,“芳菲,我……错了。”
“什么?你哪里错了?”刘芳菲就像突然被火烧了一下似的,“是你吗?你哪里错了?”
何晏的声音极低,低到就像蚊子的声音:“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虽低,但是在刘芳菲的耳朵里面却是晴天霹雳。“何晏,我看错了你,我——看错你了。”刘芳英嘶吼着说。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是,是我——对不起你。”何晏说。
刘芳菲又点点头,说:“好,很好,何晏。我总算明白了你,我总算明白了你的心……”突然,刘芳菲扬起手来,重重地给了何晏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在何晏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紫色的掌印。等她的手收回去以后,那个掌印以真实的姿态在何晏的脸上狞笑着。何晏却笑了,他说:“对,打得好。我该打,你打得好。”
第三十六章绝望
他的笑相当难看,那是无奈至极的绝望的笑,看上去很骇人。他的目光是散乱的,就像他此刻的心,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曾经害怕和担心的,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是悬浮着的,是惧怕的,所以他也是生活在惴惴不安之中的。今天,他最担心和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倒有了一种落地的踏实感。
“你说,你究竟是为什么?”刘芳菲又用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何晏。
“不为什么,真的不为什么,我知道是我错了。”
“你为什么要错,是为了什么?”
“我说不上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哪里就犯错了?”
何晏摇摇头:“我实在是说不上来,真的不为什么,糊涂。”
他们对话的速度很快。
“糊涂?”刘芳菲的目光完全凝聚在何晏的脸上,是火热的,仿佛是一面放大镜的聚焦,要让他的脸燃烧起来,“你一向不是明明白白的吗?怎么就糊涂了?”
何晏还是摇摇头,说:“真的不知道,糊涂。”
刘芳菲悲愤地说:“你哪里有糊涂的时候?一直以来,你不是总教训我这个不明白那个也不懂的,你还能糊涂?你的话倒是让我糊涂,我是真的糊涂。”
何晏急道:“芳菲,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糊涂才做错,一时糊涂……芳菲,我不是故意要对不起你,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刘芳菲惨然一笑:“何晏,说这么好听管用吗?你没有骗我,我怎么会这样?你是一时糊涂,我就要把命搭上,你要是总是糊涂,我都死了多少回了吧?可惜,我就一条命,死一次就没有了,——也只能死一次,你还要怎样?”她是绝望的,她的话也是绝望的,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走上绝望的境地。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泪汩汩地在脸上流淌。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想要把两条“小溪”的源头堵上,但是没有丝毫用处,那泪水,仍然用不可阻挡的架势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