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这位皇夫,每次与他对话,让云汐都觉得自己是在跟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交谈,那令她觉得不适应,非常的不适应。
因为这份怪异的陌生与不习惯,渐渐的她开始远离雪无痕,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是以连寝宫都重新安置在了安政殿,不再与雪无痕同住。
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雪无痕就好像是凭空冒出,却是别人口中她最亲密的另一半,她拒绝这样陌生别扭的相处。
云汐问过为她解毒的段先生,以后能不能想起来。
那位段先生却断了她最后一点希望,他沉重的神情告诉她,她能记起的可能微乎其微。
从段先生婉转的话语里,她知道了她大概永远都不能记起关于雪无痕的事情,也感受不到她曾经经历过的情感。
毕竟从所有人口中都是她与雪无痕如何相爱,如何深情。
云汐自己是觉得别扭的,特别是望着雪无痕那张丑陋烧毁的面容,她到底喜欢这个人什么?
雪无痕的身体很不好,从别人的言语里云汐知道雪无痕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
但他们又不对她讲清楚,因此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雪无痕是用了何种方法救她。
她只知道他为了她被困天牢,后来遭逢大火焚身,那以后似乎就变成如今病怏怏的模样。
云汐觉得这些事情都太沉重了。
一个你根本没有印象的陌生人,在别人的言语中,为了你变作如此模样,那是要你怎么样呢?
付出一生去体贴他照顾他?
但是她的心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因为这一切的故事都是别人转述的,她自己半点都感受不到什么情绪。
所有即使她已经康复几个月了,一切事情都渐渐迈上正轨,可是唯独与雪无痕,似乎是越来越远了。
甚至云汐觉得自己很想逃避这个问题。
她对自己说,她会照顾他,给予他最好的吃穿用度,也不会去动他皇夫的位置。但其余的,她真的有心无力,因为她很不喜欢和他交流。
她觉得自己的感情似乎干涸了,记忆里还能依稀记起那时对慕长枫的感情,然而心却如止水,即使记得自己那时是如何伤心了,却也体味不到丝毫情意了。
楚佟毅告诉她,她之所以中蛊,正是慕长枫对她下的蛊。
她没有什么大感觉,慕长枫在别人的言语里,因爱成恨嫉妒她和雪无痕的感情,而要把他们分开,这似乎都成了可笑的画本故事。
她怎样都没有感觉。也许她本身就是个冷清的女子,她只能这样想自己。
现在云汐心里有一种崭新的感情,她想向前看,她想要掌握拥抱的是明天,而不是过去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那一堆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只想把它们全都抛掉,她希冀着的是明天的自己。
那会令她死水一样模糊的情感变得温暖希冀,再没有那些烦扰人的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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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佟毅踏进云雪殿,就见雪无痕倚在床上,他的内侍小方子在给他递药。
清冷空旷的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楚佟毅见那人瘦骨嶙峋的模样,心底不免叹息一声。
他在雪无痕的床边坐下,待宫人退出去了,他主动接过雪无痕喝完的药碗,将它放到一边。
看着那张肤色斑驳满是疤痕的脸孔,有些模糊地忆起雪无痕从前俊雅倾城的姿容,心里一时感慨,竟是说不上的黯然。
“楚将军有事?”雪无痕沙哑的声音问他,楚佟毅见他精神也是不大好的样子。
他想了想道:“上次借你布衣盟的力量,那贪官的案子办妥了,现下楚家军里混着的内线也被抓到了,过来谢谢你。”
“这不是什么大事,楚将军以后若有需要,只需跟夏漠说一声。”
楚佟毅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客气,自从雪无痕对他有救命之恩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奇特,像是朋友又像是对手。
但现在楚佟毅对云汐的那份心意已经放下,对雪无痕的欣赏倒是更甚从前了。
“雪无痕,”楚佟毅叫他,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从来不摆那些虚名礼节,他也不会叫他皇夫,雪无痕似乎也习惯这样。
雪无痕看楚佟毅欲言又止的模样,”楚兄有事不妨直说。”
“今日朝堂之上,陛下接受了选秀事宜。”楚佟毅看着他的眼睛,还是打算直说,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
雪无痕似乎怔了一下,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哑声道:“这原也是应该的。”
楚佟毅听他这样说,倒替他着急,心里也不免有些气恼:
“你何不告诉云汐,你是怎样救她,用心头血养她身上的蛊虫,若是告诉她,她也许就……”他一直不明白雪无痕为何要隐瞒这件事,云汐现在已经没有对于雪无痕的半点记忆。
如若告诉她这件事,她或许还会念在他深情有些好感,而不是现在这般冷淡的相处。
雪无痕幽黑的眼眸似乎望着远处,淡淡一笑:
“你见过她现在的模样,她已为我这个皇夫烦恼不已。
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被逼迫接受一个陌生人是她最亲密的人,以云汐的性格,她只会反感得厉害。何必再拿那些事去加深她心里的烦躁。”
楚佟毅怔了一下,心道雪无痕果然了解云汐,楚佟毅自小和云汐一起长大,自然也明白云汐性格里的反叛和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