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把衣服也收进影之仓库,但最后决定就这样留在这里。虽然丢掉也无所谓,但说不定会有人用到——
我坐在椅子上,一一调查书桌的抽屉。
里面放着捡来的河滩石头和自己做的粘土板——我完全忘了,但后来想起自己还做了很多实验。
书桌里放着一本笔记本,那是我孩提时代为数不多的资产之一,或者说是唯一的资产。
哈哈……真怀念。
那是日记兼实验纪录,或者说是成长纪录。
上面还写着战士公会的冒险者教我的事情。虽然有剑术、魔术和魔法的使用方法,但如今看来,几乎都是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上面写着,自从我知道自己能使用魔法后,就以提升魔法能力为目标,不断练习。
而魔法训练的部分之后就一片空白。
从我决定进入艾恩修奈克就读开始,似乎就没什么好写的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正式学习魔术和魔法。
雷基斯瓦特大人。
侍女敲门后,呼唤我的名字。
进来吧。
我收起日记,转向门口。
打开门走进来的是从我小时候就在这座宅邸工作的侍女艾嘉。
她已经年过四十。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变得圆润了一些——外表上。
好久不见。
啊,嗯。是啊。
在我十几岁时,她的年龄就比我大了一轮。对我来说,她是离我最近的侍女之一。
你过得好吗?
——嗯,还可以。在吉乌托亚和斯基亚斯底下,我也过得还不错。
看来她已经不打算叫我大人了。
斯基亚斯移居布拉蒙时,她和达鲁纳尔一起从斯基亚斯被调到本邸管理。
简单来说,就是把不听话的人调离身边。
雷基斯瓦特大人不留在埃布勒哈领吗?
是啊。
我干脆地拒绝了她想说的话。
我本来就不打算继承臭老爸的位子,所以才离开领地去上学。
艾嘉尊重我的想法,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低头说我去准备花,然后离开房间。
我坐在椅子上转向桌子,拿起放在桌上的小木箱——这个箱子是我小时候做的,锁的部分有三个金属旋转式转盘。
我向街上的铁匠学习金属加工时,学会了使用小型模具制作的方法。于是我想到并制作了这个旋转式锁。
它有三个纵向旋转的数字盘,只要转到正确的数字就能打开锁。
……打开了。
转到三个数字后,锁就打开了。小箱子里只放了一把钥匙,那是打开桌子最下面抽屉的钥匙。
放在桌子最下面的东西——是我和伊苏卡的回忆。
和伊苏卡一起走在街上,接触各种各样的职业并学习,我这个孩子自己用那些技术制作的东西。
小刀和收纳它的木雕刀鞘。
鞣制皮革制成的皮袋和小物袋。
还有在河边捡到的漂亮石头。
这些东西对小时候的我来说很重要。重要到我想上锁,保护它们不受愚蠢的哥哥们恶意伤害。
我把装着硬币的皮袋放进抽屉,锁上抽屉,然后把钥匙放回小箱子里。
我面对桌子拿起纸和钢笔,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开始写信——
我把信放进木箱里,转动旋转式锁头锁上。
这封信是给泽亚拉贝拉杰的,等她从库泽那里收到信,造访维斯沃尔格时再打开。
……好了,接下来——
艾嘉应该准备好了花。我这么想着走出房间,前往一楼。
艾嘉和安莉耶娜已经在玄关等着了。
建筑物外有一座小温室,里面种植着几种花和药草。
我的母亲似乎使用过这座温室,但我几乎没有母亲的记忆。因为在我懂事时,母亲就已经过世了。
用砖头和木材建造的温室。
上半部覆盖着玻璃窗,以便让阳光照射进来。安莉耶娜手中的纸张中露出白色和蓝色的花朵。
走吧。
好。
我留下艾嘉,和继母一起前往位于城市郊外的墓地。
墓地被石墙包围,入口处装着铁栅栏门。我们推开坚固的铁栅栏,踏进墓地。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城市里,这里的气氛却和外面截然不同。是因为自古以来防止死者复活的咒术处理效果吗?仿佛连现场的空气都变得清澈。
我和安莉耶娜来到墓地深处。
在阳光照射的地方,有一个隆起的土堆。那里并排着我祖先沉睡的坟墓,以及刻着继弟名字的墓碑。小小的——像是直接从河边搬来的粗糙墓碑。
守墓人似乎有定期清理周围的枯草,墓地被打理得很干净。
继母在小小的墓碑前跪下,用干布擦拭石头墓碑。因为是不容易长苔藓的石质,所以没有明显的污垢,但她还是仔细地用布擦拭墓碑表面。
我并不打算为继弟的坟墓做些什么。
沉睡在这里的继弟肉体在棺材中腐朽,灵魂已经不在了。继弟失去了灵魂,只剩下曾经是继弟的东西。
和伊思卡的回忆留在我心中,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这样就够了。
我突然想起在梦中接触的天之使者让我看到的过去光景。
和伊思卡在一起的安莉耶娜幸福的笑容。温柔的,充满守护儿子的母亲的爱的脸——
连母亲的脸都不记得的我,总是透过他人的感情来理解母亲的爱。
可以说我大部分的知识都是从伊思卡身上学来的。也就是说,我是透过伊思卡和安莉耶娜的关系来理解母亲的。
继母在墓前放下一束花,轻轻把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祈祷。
她就这样祈祷了多久呢?
我呆站在弟弟的坟前,对祖先的墓碑看都不看一眼。老实说,不管他们是谁,对我来说都和毫无兴趣的陌生人一样。
如果要慰劳开拓这片边境土地的人,那应该要表扬那些为了成为领民而跟着艾登德雷克一起来的人,慰劳他们的辛劳才对。
墓地被墙壁包围,所以不会被强风吹到,但因为天空有些阴沉,所以开始变冷了。
我呼出白色的气息,流入肺部的空气就像死者的手一样冰冷,仿佛要抓住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