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子神色微不可察地发生了变化，青年微微一笑，“好歹我帮了你，做个朋友吧，在下陆家庄陆务观。”
女子惊讶地看着他，许久才道：“柳妺儿。”
厨房内叮叮当当传来做饭的声音，白色的身影在烛火下染上一层朦胧。
掩月靠在门边，抱着胸，轻声问：“快好了没？”
“快了。”赵铮盛出最后一盘青菜，转身对上掩月期待的眸子。
饭菜上桌，四菜一汤，十分丰盛。
“铮儿的手艺，一年胜过一年。”掩月喝了一口汤，夸赞道。
在赵铮记忆中一直都冷冷淡淡的掩月突然变得如此随性，赵铮感到十分不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搭话。
屋内烛火昏暗，窗外也无月光，两人对坐，赵铮竟有几分看不清掩月的模样。
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赵铮放下碗筷，“婆婆吃完喊我一声，我来收拾。”
说罢，赵铮便走到了床榻边，躺下，闭目养神。
掩月愣愣看着他，低头“哦”了一声。
这一顿掩月吃得极慢，赵铮等着等着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睡梦里他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庞，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掩月坐在床边，手放在他的脸上。
赵铮惊起，“婆婆你做什么？”
“我……”此刻的掩月，像是做错了事情，低下头，轻声道，“我吃完了。”
“哦，我去收拾碗筷。”
赵铮刚欲动作，忽听得掩月道，“我已收拾好了。”
赵铮绕过掩月看向桌上，除了几个茶杯之外，再无别的东西。
“辛苦婆婆了。”赵铮道，“天色不早了，婆婆早些歇着吧。”
赵铮扶着掩月到对面床上去，掩月走了两步，突然道：“铮儿，我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也好。”
今夜无月，倒是满天的星辰闪烁。
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铮跟在掩月身后，她走他亦走，她停他亦停，只是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走走停停，竟来到了无底崖。
掩月突然止步，神色变得慌张，身体轻微颤抖着。
赵铮察觉出她的异样，掩月第一次带他来无底崖时，亦是这样的反应。
“婆婆，你没事吧？”
“我们……我们走吧！”掩月慌张着后退，声音都是颤抖的。
赵铮按住她的肩膀，紧张地看着她，“婆婆？”
眼泪从眼角划出，掩月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赵铮紧紧搂住她，低颂《静心经》，他记得从前这种情况，《静心经》是管用的。
果然，掩月渐渐安稳下来，空洞的眸子恢复了神采。
“婆婆不是早就不怕无底崖了？怎么今日……”赵铮面露疑惑。
掩月仍在赵铮怀中，从前她推开了她，此刻却紧紧靠在他胸前，泛红的眼睛微微闭上，声音如蚊蝇般，“我不知，突然之间，心中便生出不安。”
又突然一笑，“好在有铮儿陪着，不然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铮轻轻拍着她的背，“待铮儿离开之后，婆婆便不要再来这里了，若是出了什么事……”
掩月打断他，“你要离开？”
赵铮道：“洗魂成功，铮儿本该离开的，明日便走。”
掩月推开赵铮，“如此急？不能多待些时日？”
在赵铮的记忆里，洗魂成功之后，掩月便赶他离开，他离开之日，正是明天。
虽不知突然回到一年之前。究竟是掩月设计的局，还是当真时光回流，他此刻最主要的便是回家。
倘若母亲还在，那便证明并非掩月设计，这一年时间当真可以重新来过。
若真是那样，或许许多悲剧都不会发生，母亲不会死，妺儿亦不会。
“铮儿十分想念母亲，离家三年，还回去了。”赵铮道。
掩月神色有几分暗淡，“铮儿你离开后，可会想念我。”
“会的。”赵铮不假思索地回答，忽地灵光一现，急忙道，“婆婆不如跟铮儿一起下山，母亲十多年未曾见你，定也想念了！”
第一百零一章百花时节（1）
回到竹屋，赵铮仍在兴奋之中，从前他也提过让掩月下山跟他回家，几次都被拒绝，可没曾想重来一次，掩月竟变得如此好说话。
原本自她身上透出的一股子清冷也消失不见，更多的是人情味。
“睡吧，婆婆。”两张床榻遥遥相对，赵铮侧身躺着，目光一直在掩月身上流连。
掩月低眉一笑，“好。”
熄灭烛火，竹屋内寂静无声，待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赵铮仍能在黑暗里，看到掩月的轮廓。
薄被之下，她躺在床上，背对着赵铮。
困意袭来，赵铮不知何时睡去，一夜无梦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掩月还未醒，赵铮走到她的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掩月睡着时十分安静，眉头却微微地皱起，不知梦中在纠结什么。
赵铮小心翼翼地抚平她的眉头，目光落在掩月眉心的金色刻痕之上。靠的稍近些，便能感觉到那股汹涌澎湃的铭魂力量。
起初赵铮疑惑掩月性格的突然变化时，曾大胆怀疑过眼前的掩月，并非真正的掩月。可她眉间的铭魂之力是无法造假的，也因此，即便掩月的性格如何变化，他都能确定，她就是掩月，就是那个在他懵懵懂懂时就喜欢上的掩月。
窗边散魂草的叶子并没有缺失，赵铮不确定究竟是没有那一吻，还是掩月没有喂他吃下散魂草。
抚摸着掩月眉间的刻痕，赵铮的心，隐隐有些凌乱。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按着记忆里的情景，轻轻吻在她的眉心。
掩月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头，赵铮惊慌着起身，却发现掩月并没有醒来，只是眉头又皱起，梦里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额角渐渐有汗珠渗出，掩月眉头越皱越深，口中模糊不清地溢出两个字。
“婆婆，你说什么？”赵铮耳朵凑到她的唇边，努力想听清她的话。
“铮儿……”声音细弱蚊蝇，“铮儿！”
赵铮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婆婆，我在。”
“难受……”掩月痛苦地道，一只手挣开赵铮，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头好疼……”
赵铮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搂着她，不听呼唤：“婆婆，你可是被梦魇住了，快些醒来。”
“疼……”掩月继续说着梦话，“铮儿，好疼……”
掩月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铮儿！”
这一声呼唤，几乎是掩月吼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猛然睁开眼睛，眼白之上遍布着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