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阳笑着说完,看了看外面的雪片。夏小漫看着前方,心里想着别人不曾理解的东西。她佩服他,和自己一样年轻,却偏偏不为世态所冲击。
刚进入市区的路上,庄阳看见路边有一个小男孩,至少已有十四五岁。
“快!停下!”庄阳突然说。
夏小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猛然刹车,可车子还是滑行了三米多。“什么事,吓我一跳。”她说。
“你看那。”庄阳指指路边。
“走吧,过去看看。你这个神经病,人家呆在那儿,自己乐意,又关你什么事了。”
走到小男孩身边,他们足足看了五分钟。这个小男孩蓝蓝的眼球,卷曲着头发,不像是本地人。
“他是个外国小男孩,我看。”庄阳看着小男孩说。
“很像。可也说不定,拿不准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前些日子,我在省城里见到好几个很像外国人的小孩。”
小男孩依旧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双手抱膝把头低低地放在手上,看着地面。
“小弟弟,你听懂我说话吗?”庄阳蹲下来问他。
他没有反应,依旧两眼呆呆地看着地面。表现不出痛苦的神情,也不像是一个孤独者。特有的气质倒像是在思考世界上最重大的问题。
“看样子,他听不懂我们说话。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夏小漫说。
“这不一定。或许他不相信我们。”
“等等看吧。”
他们伫立在那儿,雪化成水滴渗透着他们衣服。小男孩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又转过头去,看起了雪花游戏。
“小弟弟,相信我,我们不是坏人。告诉我,你是哪里人,你听得懂我的话吗?”庄阳盯着他的脸说,“看你,手都有些发抖的。”夏小漫蹲下来攥着他的小手说。
小男孩闪了一下眼睛。从那闪烁着灵性的视线中庄阳知道有了沟通的希望。他张了一下嘴巴,可是没说出来。
“有什么事,你说吧,我们会帮助你的。”庄阳拍了拍他头上的雪说。
“你就说出来吧,我们会帮助你的。”夏小漫说。
他又忽闪了一下那蓝蓝幽深的眼睛,闪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幽深。消瘦的脸庞在嵌着的蓝眼睛下,又多了几分的难以理解。
“我们生来就不被人理解,”这是满含愤懑的话语。人格尊严在以后的日子也会深深地体现这一点。
“我……我……我没——有——家——了。”他终于张开嘴巴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要这么说。”庄阳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小手,体温的恒流通过真情滿蓄的肌肉在相互中流动、传递。“不要这么说。小弟弟,记住,我们生来就有家,我们都有家。”
小男孩直愣愣地望着他,满含深情的蓝蓝眼睛更有了自信的光彩。“我——真——的——的——有——家——吗?”他结结巴巴的说。
“有,一定有的。我们都有家。”庄阳给他拍拍身上的雪说。
“你的家很美,也和我们的家一样。”夏小漫说。她明白这又是一个失去母爱的人,一个到处漂泊流浪的孤儿。牵挂的心,使她只能这样说,也只能说出这些话。
“可——我的——家——有哪儿呢?”小男孩不再那么结巴,但却也极其带有悲哀的说到。这一点通常我们不能感觉到。
“就在那一边。那里比这里更美丽。”庄阳用手指指远方,那正是太平洋对岸的方向。
“您说的可是真话?”小男孩用生硬的话说。他的话有些将就,显而易见,他的母语并不是现在所说的语言。
曾经碰到过许多陌生的外国亲人,虽然他们的汉语水平不高,可极其跑调的声音也是让人为之振奋的。想起祖国语言大大发展,三年不睡觉也是值得庆祝的。
“是真的。”庄阳轻轻地说,“你还会说另一种话吗?”他问。
小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丢失了东西一般,现在又把它拾了回来。“Hometowntodayisnolongerthehometownofthepast,”他流利地说了一句。说完之后,他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整齐的。
“他说的是英语?”夏小漫问。
“是。”庄阳不加思索地回答。
雪下着。四处地上已经雪白了。处处洁白,给人清新的美感。一切细腻如丝,一切又都朦朦胧胧。
好不容易把小男孩让到车里,他坐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的鞋子并不算破,也不低廉。想必祖国的孩子在父母的关怀下还不曾触摸过这样的工业制品。
他有些拘谨。
坐在车上,夏小漫搓搓手,又回头看着小男孩。
“你认识这里的人吗?”她问。
小男孩茫然摇摇头。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他没有摇头,也没回答。默无作声地坐着,像在思考。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庄阳望着他的脸问。
他摇摇头,然后看看外面,好久没有把头转回来。
夏小漫发动车子,向市里驰去。小男孩坐在车上没有作声。
第五十二章
两边的风景在银妆包裹之下,更来得肃穆。大雪啊,可是家乡的雪吗?雪呀,你正是为我而下吗?想在雪中无数的无家可归的亲人,雪中落泪,可是在发泄无声地怒恨。赞叹雪的晶莹的那一秒钟,想起更美妙的雪中故事,将给心灵一抹善良的凉滋,让正义划上一圈波澜,这样子,世间是更美好的。
我们的摇篮有雪,才多了一页雪后的可恶。星球有雪,是给亲人送来美好的恩泽。想起诺贝尔奖组人员在雪中的奔波,作者也只好把自己投入和平的小河。河里有水。随波、飘流、游泳、戏水,终会发现小河的懦弱。我们是在等待雪吗?为什么雪来了,我们反而又多了忧愁,又少了惊喜。世上的人啊!稳定我们的心绪,收回自己的心吧!让它到处漂流,不是太悲惨了吗?
这是伤感的基调。写在纸上的时候,并不曾意识到什么。只到此时,在发现了感情的空虚之后,才和亲人们吻一吻,以求得到心的真谛。
回到宿舍的时候,他们惊喜地发现漫得花、欣伟、献平都在。
“我知道你们会来的,所以早来了。”庄阳说。
“你是看我们在这儿,说乖话。要是我们不来,看你又会抹鼻子。”欣伟说。
看见夏小漫带着小男孩进来,甚是奇怪。
“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弟弟,好幸福的。”欣伟抢着说。
小男孩把帽子摘下,卷曲的头发使这些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