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当年小寒时节,聂长风终于睁开了眼睛。
聂夫人高兴极了,但是在夫侯迷惑的眼神里好像还带着几个月前的惊异,或者怨气,或者大伤之后心境的转变。
他的一双深邃干枯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聂长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块石头了?”还附带着询问了其余几个一起受伤的下属兄弟。他的双腿还未完全恢复起来,只能借助聂夫人或者拐杖的力量下地在屋内走动几步。
聂夫人解释道:“那一天救完夫君和几个伤兵之后,王上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块会说话的石头,在第二天的时候,遂将它收入王宫历史馆中去了。”
那日,凤玖歌并没有告知此事缘由,当时只随意对聂夫人编了个谎话。因为他出自曾经约定的王室宣言,不能透漏关于七大家族的任何事情,好让这些神异的力量彻底退出人类历史的的舞台。
“王宫历史馆”。
聂长风眼中有一丝不解,王上怎么会将那妖石封存在王宫历史馆里?但他知道,作为隶属于枳子城七神殿下的王宫历史馆,专门用来封存人类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史料。同时,封存进王宫历史馆里的东西,常人一辈子是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了。
他不知道的是,王宫历史馆本来就不存在,在七神殿旁修建的王宫历史馆只是天下共主为掩盖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物,虚设出来的。有人曾暗闯王宫历史馆,都是有去无回,世人只道是历史馆内有奇人异士,守卫森严。在当初七大家族离开鸿蒙大陆时,暗布下一种名叫灵虚幻境的阵法。
这种阵法就连七国王室和枳子城共主都不能解开,只有七大家族,或者斑狼团和金雀卫两大神奇力量同时存在,聚集合力施以裂云术才能破解。而王宫历史馆作为掩盖上古古道术的存在,平时的功能都只是共主或者七大王室将一些超出人类理解能力的东西投入灵虚结界里,它们从此将消失在一片虚无境里,这是七大王室和枳子城共主所共同遵守的规则。
聂长风刚醒过来的几天里,整天望着窗外发呆。等到走路不再需要人搀扶的时候,也只是在侯府里慢转几步。
侯府里的廊桥、画檐、池塘边已经积满了白雪,仆人、丫鬟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在雪中驻足停看。这满天鹅羽一般的雪花,似要将他淹没。
这个冬天再也不能有往昔岁月里的美丽里,他虽然在左江客的救治下捡回了一条命,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捏动他的鲸云枪了。
人生起落须臾间,世事沧海变桑田。
没有了鲸云枪的聂长风,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活法了,而这种活法从来是他不屑为之存活的。他伸出双手,去触摸这寒冷的冬天,雪花落在他的手心里,顷刻间化作一点冰凉,冰凉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温度。
他不甘!
聂长风卷动衣袖,挝过聂夫人手里拿着的鲸云枪。
“侯爷,左先生嘱咐过我让你不要多动,只能静养。”聂夫人手中的鲸云枪已经到了太平侯那双肤色苍白的手里。
聂长风只一个大动,勉强使出一招穿云捉月。脚离地不足一尺距离,只听得咣当一声,鲸云枪被甩落在一旁,而聂长风也倒地不起了。
聂夫人赶忙上前去搀扶他。
聂长风的脸上滑下两行泪痕,眼泪落进了这满地的雪海里,顿时消失不见,如同几滴水珠融合进了一片汪洋。此刻,他的骨头像是被蛊虫侵食过一般,绵软无力。
在这片鸿蒙的苍穹里,寒雪落下。仿佛它们也是人世间飘零的落花,从前的娇艳富贵都顷刻之间化作了虚无,从此只有空空的静默。可它们本就漂泊天涯,寒月悲笳,哪里又能感受这衰落的凄凉。
聂长风终于不再挣扎了,他安静了下来,依着聂夫人手臂的力量缓缓地站起了身体。
“云姝,扶我回房间吧!”经过刚才的一点折腾,聂长风已经感觉身如浮萍,气若游丝。
“侯爷不必忧心,以后云姝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寸步不离。”聂夫人在一旁宽慰着衰落的太平侯。
两个人踏着厚厚的雪层,一步步朝着房间里去了,身后只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鲸云枪遗落在雪地里,孤独的像是被主人抛弃了一样。没有多长时间,就被汹涌坠落的白雪埋葬了,只剩下一条凸出来的雪痕,枪尖上的破布红缨还有一丝残留在外,像是死人的墓碑。
十日过后的某天下着大雪,枳子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言,太平侯消失了。
在聂长风消失的第二天,聂夫人遣散了府里的一众仆人,丫鬟。那一天夜里,太平侯府突然起了一场大火,从此,聂夫人也不知去向。
“听说太平侯因咽不下这口邪气,深夜里独自去了七神殿的王宫历史馆,从此一去不返……”
“啊,他怎么会去那七神殿的王宫历史馆,我们都知道在那里,人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侯爷应该也知道的呀……”
“谁知道了,或许是侯爷受不了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活,故意去寻了短见……”
“那这么说,聂夫人一定是因侯爷离去,伤心欲绝,于是自己烧了宅院,自赴火海了……”
“我怎么听说太平侯是因为王上让他原来的副手接替了他的位置,那副手原先和他不对付,他一气之下……”
“这怎么可能,侯爷一向宽宏大量,岂是因为这点鸡毛蒜皮之事就如鲠在喉,他才不是那样的人了……”一个老者否定了这个传闻。
“那这么说,聂夫人一定是因侯爷离去,伤心欲绝,于是自己烧了宅院,自赴火海了……”刚才第一个版本里,那个人有发表了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