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觉得,伊洛仿佛是年少一起相伴成长的姑娘。那时的你,那么固执,椴枝紧握,尺素终付,以为青山远隔,汤汤锦水,便是时关的长决之处。而她良善,敏感,内敛,温和。包容你的小脾气和乖张,伴你走过那暗无天日的青春。是她让你在人间可相信奇迹,暮色里仍有五彩长虹。她爱粉色,这甜腻胭脂般的粉色,是被珍宠的味道,仿佛永远是绿叶青枝桃花三两的姑娘。本就仗着阳光明媚,奈何还笑颜如花。也许是爱情喂养了她,所以,再尖锐的时光,也与她无关,任时光挫败碧树银花,但得周郎一顾,便胜珠珍。这样的伊洛,是值得自己去关心的。
洁白的医院里面,人与人之间摩肩接踵,十分拥挤。医院外头,阳光。青草。天蓝。水清。换一身红白相间的外衣,抢在春光未尽的初夏到来之前,给时光留下一张暮春最后的底片。这样温暖的红,映衬着盈盈笑意,最能令人感叹生之美好。
云娇小的身躯在许多壮汉里面尤为突出,也逐渐淹没在人海里面。她又不知道伊洛在哪间病房里面,昨天给她发短信,她只说在这家医院里面,再问病房是哪间,她就没有再回复了。
皱着一张小脸儿的云正苦恼不已的时候,上次接待了予炙的那位善良的护士又如天使一般降临在云的面前,云只觉得,她应是喜欢听佛音、偶尔静坐求心思清明的女子。只见她温柔地开口问道:”您好。需要帮忙吗?”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伊洛小姐住在哪间病房?”整容前后,云都是美丽的女孩儿。她这般美丽淡雅的女子如裂帛的丝绸,皆是造物者笔下奢侈的艺术品,她们天生的敏感让这个世间如此丰富美好,华丽而特别。
而今天,云穿的又是极其朴素的棉布裙子。喜欢穿棉布裙的女子,身上总会带着淡淡的清香,总是让人忍不住像要靠近。在棉质的柔软里面寻找一份安逸的灵动与唯美,纹路缭绕的碎花,蜿蜒着女子一贯的温柔与甜美。可是,女性之美,在于其千面女郎般的变化,上一刻可以是着一身亚麻长裙行走在江南小巷里的精灵少女,下一秒换一身丝缎礼服穿行于衣香鬓影中便也成尽显优雅神秘的高贵女子。这样孔雀似的绿,骄傲自信得犹如神话里的水仙少年。这样的云,谁又会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呢?
那名护士都觉得云气质非凡,清尘繁杂的时光里,遇见这般女孩儿,招摇,浮华,美得不管不顾,像是陆小曼,在墙外开花,墙里亦香得扑鼻。即使闻香的人,半丝好却也不说她。或像那佛前的一朵烟花,只为一场爱情倾世而开。天性里如那野生的陌上花,开过这一季,风就飞过蔷薇了。静是一种气场,一种力量。即时山河纵横驰骋,她仍然是三两点雨花前的人,安然立于开花的树下。那时的背景色是春如江水,云水火冰。长天一色,绿树红花。这所有所有,也不过是她的陪衬你们越花红柳绿,我一身素衣便艳压群芳。于是,护士笑得更甜了,回答道:”伊洛小姐在VIP病房,您直接坐电梯去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您。”云同样笑得很甜,连忙道谢。
到了VIP病房门前,云正想推门进去,突然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伊洛伴着抽泣的哭诉。云的听觉本来就比地球上的人高级很多,所以伊洛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入了云的耳朵里面,却让她大吃一惊。
伊洛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来了人。过于悲伤之后,伊洛将心里所想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予炙啊,你想听有关于我的初恋的故事吗?你想听啊,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可是个有求必应的好人哪!
予炙,我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你那么了解我,你一定知道我的自我。
可是你哪里知道,我的自我,曾经害了我。
“怎么又和他同桌啊?难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的缘分?”这是我第N次和某男同学同桌后的痴想。不知怎么地,初中三年,我们十七班一共换了四个班主任。但无论哪位班主任调位,我们总能是距离最近的同桌。这不得不使阅览过数十本青春爱情小说的我联想到缘分。
“他同烟火一样在天空绽放,他像梦想一样漂亮。”我在日记本上写到。我想象他是一个能与我看尽繁华没落的人,一个和我一起看细水长流至情至性的人。我想,他可以和我一起有一场不知终点的路途,一路走一路搜寻灵迹,什么危险我都不怕。他与我一起去爬高山,以起累得走不动。或者他与我一起去旷野与农田,一起奔跑与呼吸,看作物的成长和生命的兀仄,长成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枝节,在时光的枝头,自顾美丽着。我甚至想过,他就是那个能够实现我的梦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
总之,我想象中的他是那样美好,能够完成所有我曾筑过的美梦。
然而,我的想象越是过分,现实越是将我的头脑擦得清醒。
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温润如玉,相反,他所有的只是贾宝玉般的顽劣幼稚;他没有我想象中的宽厚多识,他所有的只是如天蓬元帅般的狭窄愚钝。我想象他是一个懂我的知音,相反,他只是一个马蹄哒哒的过客。
我想象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却是一个与我的想象完全相反的人。
于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和我即使有缘,也是无份。也许我曾是喜欢他的,可是他不值得我生平第一次放下矜持去倾诉,去相信。而我的自我又指使我,要相信直觉,不要再去理会心底的悸动,继续淡定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