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流水大师将您困在这里的?”褚玉扇替褚娘解开了锁链,搀扶着褚娘坐下,虽是问着,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是他,也不是他。”褚娘苦笑道,“这么多年我都没能识破他的真面目,也怪我太粗心大意。”
褚娘说,在许多年前,流水大师曾经结识了一位好友,那位好友身手不凡,却不是江湖人士,只是称余姓。流水大师与这位好友一见如故,时常结伴游山玩水。甚至于流水大师在去江水榭的时候,也会带着这位好友一起。
后来有一日,流水大师的这位好友便杳无踪影了,为此流水大师还伤心了许久。
“我一直以为是他的那位好友离开了。却没想到,根本就是李代桃僵。”褚娘看着褚玉扇,眸中突然含了一丝的伤悲,“离开的人并不是那姓余的,而是流水……”
褚玉扇亦是一怔,流水大师对娘亲的情意她一向都看在眼里,可是直到如今她才看到娘亲对流水大师的情意。
那情意并不比流水大师的少,只是褚娘藏得深,不容易被人窥探罢了。
褚娘突然便流了泪,却是一笑道:“当初我生你跟遇适的时候身中剧毒,又难产。你们阿爹又不在,流水便叫了五毒老祖来替我解毒,产婆才将你们兄妹二人接生了出来。想来那时流水便已经不在了,若他真的是他,定不会请五毒老祖过来……”
褚娘说着说着便一片哽咽,可是褚玉扇却是明白了——原来流水大师并非是流水大师,如今的流水大师应当称呼他为——
“不错。真正的流水是不会请五毒老祖出山的,因为那毒本就是五毒老祖下的。”流水大师不知从何处出现,望着褚玉扇与褚娘淡淡地笑着,“所以后来我与五毒、冥鼎联手,江水榭便被覆灭了。”
“是你!”褚玉扇猛地站起身来,看着流水道,“你究竟是谁?!”
流水轻笑着摇头:“若是你不想叫我流水大师或者花孔雀,只管称呼我为余大侠便好了。”
褚玉扇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记忆中的流水大师全都是面前的这位“余大侠”所扮的。
“呵,你不过是仿照着他活了下来,真正的你又是什么模样呢?或许早就烂进了骨子里了罢!”褚娘说着,面上却是一片坚定。
这些日子她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早就将过往尘事捋了个清清楚楚:流水是流水,姓余的只是仿照着流水活着,并不是真正的流水。
“即便我是假的,可这些年来你不也是认错了?”余大侠轻声一笑,“你们所有的人,又何尝不是都将我认成了他呢?”
“他呢?”褚娘惨白着脸,虽早就知道流水大师已是去了,却还是忍不住去问一问。
“你放心,他去的很安详。他对我这样好,我自然是要好好对他的。”余大侠颇为遗憾地叹了叹气,“只可惜当初没能用易容膏多拓上几张他的脸,如今的这张皮子怕是不能用了……”
说着,余大侠便揭开了面上的那层易容膏,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面目竟是坑坑洼洼地一片、丑陋至极!
“很丑吧?”余大侠了然地点了点头,“当年我被关在大牢的时候为了脱身,便自毁了容貌,这才得了一命。因为这张脸,这些年来我有家不能回,只能依附着流水过活——后来我便想,为何我不能取代他呢?他的武功不如我,而我却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如今想来,果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啊……”
“畜生!”褚娘咬牙道。
余大侠伸出手来指向褚娘,又指向褚玉扇,扬唇一笑道:“你们若想活命,只需要将蛏散交出来便可。交出蛏散,我不为难你们——一定留你们全尸。”
褚玉扇看着他,满是不可置信:“你筹划这一切……只是为了蛏散?!”
余大侠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随后便道:“玉扇扇,你还是太年轻了啊……方才你在广圣殿外不是都听到了吗?我要把江湖的水都搅浑,第一个下水的除了万水之源的江水榭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而蛏散不过是附加之物罢了。”
“你不会得善终的。”褚娘突然道,“你所筹谋的这一切,都是要得天谴的。”
余大侠突然看向褚娘,却见褚娘手中正拿着一块蛏散,褚娘的泪水划过脸颊,直直地落到了蛏散的正中央。
褚娘手中拿着那蛏散,余大侠便伸手去接,下一瞬余大侠的手碰触到那沾了泪水的蛏散,便慢慢地开始腐蚀,余大侠大惊失色,挥起另一只手来似要斩断那胳膊,却不料此时的褚娘突然拖住了余大侠!
蛏散亦随之沾上了褚娘的身,与此同时,旁边的烛火被打翻,落在二人身边的稻草中,化为火海!
火光四起,褚玉扇却像是呆了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褚娘说过的话。
她说:“乖孩子,把蛏散给娘亲。”
她便给了。
娘亲抚了抚她的脑袋,却又点了她的穴:“玉扇……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知道吗?”
火光中,褚玉扇似乎又看到了娘亲的模样,身体突然恢复了知觉,褚玉扇便要往前去,褚娘的声音又传到了耳边,她道:“别过来!”
若是过去,她便没命了……
火光越来越小,褚玉扇依旧似方才的模样,看着地上的那一片漆黑,突然就想起了江水榭的那间小木屋。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抬手时才发现早就流了满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