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雪飘飘扬扬地下了一整日,雪花片子小,也只不过是打湿了泥土而已。
漆黑的夜里,月亮在雪片中出奇得圆。
褚遇适蹲坐在田埂上,望着那圆月,等待着自己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可是——他等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一刻,反倒在这雪天中越发地清醒。
他能清楚地记起褚娘的面容。
夜幕中仿佛还映着他与褚玉扇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流水阁。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江水榭去到陌生的地方,所以当他拿着从前流水大师给他的信物、畅通无阻地进入流水阁后,在看到褚玉扇的第一眼的时候,竟会觉得十分亲切,他想紧紧地拥抱着他这个同胞至亲……可是他却想起了被灭了门的江水榭——虽觉得褚玉扇罪不至死却也难以饶恕!
褚遇适无意中掰断了手中的枯树枝,在黑夜中发出“咯”地一声响,倒是将他惊醒了。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手心中躺着一截断了的枯枝,另一截则落在了荒草中。
江湖如此复杂,他竟然有些担心褚玉扇了……
他在田埂上坐了一整夜,意识却是一直清醒着的。
当太阳在东方缓缓升起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褚遇适望着那抹冬日里的暖阳眯起了眼——看来,他的病随着这场初雪有了好转。
“褚兄!”
有人在远处向他招手,正是同行的余真。
褚遇适也向他挥了挥手,以示安全。
余真便奔着此处跑了来,拍了拍褚遇适微湿的衣服,微微皱眉道:“昨日你应当披件斗篷的,这样待一晚上,哪怕你内力深厚也是冻得厉害!”
褚遇适扬唇一笑,并不言语。虽然余真将自己视为兄长,可他还是不想太过麻烦余真。
“如何?昨日可是有好转?”余真打量着褚遇适,发现褚遇适除了衣服被雪打湿以外,并没有别的异常,就连手指甲都是干干净净的——
褚遇适自然也发现了,可他却摇头道:“昨日还是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许昨夜的我被初雪吸引了目光,忙着看雪便没有发作罢。”
余真狐疑地看着他,他淡然一笑:他的怪病并不能确定是否真正变好了,这些日子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每到黄昏便远离余真,省得再次发病伤了他。
见褚遇适一派坦然,余真便信了,又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你晚上总是在外面过夜,早晚有一天会冻出毛病来,不如我们想个其它的法子——譬如将你锁在屋子里,又或者将你绑起来……”
褚遇适一脸诧异地看向卓真,哭笑不得——这难道是要把他当囚犯对待吗?
余真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他挠了挠后脑壳,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样是有些奇怪……可总比你在外面挨冻强啊!”
褚遇适垂眸思量着,终于点了点头。
余真见他同意便带着他回落脚的客栈,吃过东西后又兴高采烈地带着他去挑选绳索、锁链。
最终余真与褚遇适挑选了一条大腿粗细的锁链与一根手臂粗细的绳索,满意地扛着回了客栈。
黄昏的时候,褚遇适吃过饭后便胀着肚子被余真拿铁链子和绳索绑在了椅子上,褚遇适打了个饱嗝,挣了挣,绳链却是无动于衷。
“你用一用内力试试。”余真眼睛放着光地提出建议。
褚遇适又凝聚了内力,绳链依旧不为所动。
“成了!”余真高兴地道。
褚遇适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夜幕终于降临,躲在门外的余真贴在门口处附耳听着,门上已经落了锁,褚遇适又被绑得严严实实,应当不会跑出来吧?
寂静之中,屋内的锁链突然“哗啦”一响,将凝息屏气的余真活活吓了一跳!他不由得退后几步,面色紧张地看向门口。
房中的烛火随着锁链的轻响微微闪烁,小憩的褚遇适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却因被紧紧束缚着,懒腰没伸成,却是将腰给闪了。
他咬牙拧了拧身子,锁链却是沉重无比。
不过好在——今夜与昨夜一样,他的怪病都没有出现。
门缝处有个人影晃来晃去,褚遇适知道那是余真,他再打了个哈欠,又闪了一下腰,还是决定以后继续瞒着余真。
为了不在突然发病的时候伤害身边的人,哪怕每日都被捆成这个模样、每日都伸不了懒腰,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