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兰先跑在前头,她身体仍虚弱,却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她胸怀着拯救父亲的心,希望自己能够阻止他的一错再错。
段无鱼正在医馆逃避难以面对的真相,看到寇兰异常匆忙的出了门,才拉住了吴婶问个明白,随即便也跟过去了。
眼见着寇兰跑得体力不支跌倒了,段无鱼忙上去扶她。
“你不是有日行千里的法术吗?”寇兰抓着段无鱼急急问。
段无鱼闻言,黯然的埋下头去,自打知道了索妖目的真相,对于岱宗传给他的一切,他都不敢再轻易开启,生怕自己无心间又成了他人棋子,做了助纣为虐的事。
寇兰见状,明白了他的心思,如同初识的时候一样,她对此嗤之以鼻,爽利的质问道,“如果此刻有人即将死在你面前,你的法术可以救其性命,你是不是也可以眼睁睁袖手旁观看他人惨死,却不出手相救?如此一来,你跟神仙山上那些妖族有什么区别?”
段无鱼茫然的抬眼看她,是非,善恶,对错,他此刻已然分不清辨不明,他曾经也如寇兰一般清明,自以为是正道的守卫者,可末了剥出的真相本质,却全然颠覆了这根深蒂固的认知,将那些深种的深明大义连根拔起,他的心境此刻混乱极了,混混沌沌,仿佛又回到当年……
他曾是一个对人生充满绝望的孤儿,在难民人潮的拥挤中,颠沛流离,哪怕见到一粒米一颗粮,都必须要争得头破血流,兴许还抢不到,抢不到,就要饿肚子,时时刻刻都可能会变成下一个无声无息死去的连蝼蚁都不如的人,那时他懂得什么大义,什么道德?他看到的是世间最阴暗,最浑浊的一面,是生死交替的边缘,白骨残骸无人收。
是师傅在他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了他,收留了他,养育他,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法术,教他通晓道理,他才从一个牲口般的卑贱的人,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有了思想的人,他因此对师傅心怀感恩,将岱宗薪火相传的,都奉为毕生信念,可最后的真相……
“解颐先生刚知道真相的时候,不会比你轻松多少,可是他逃避了吗?他还不是坚持维护正义,抗狼妖,救世人?他若知道你如今身怀救世之能,却袖手旁观,管他人间血雨腥风,他才会失望至极!”
寇兰凛然大义,一字一句的斥责段无鱼的懦弱,如当头棒喝般,使段无鱼念及解颐,想起解颐是怎样死在自己面前的,他用生命去捍卫的道义,自己怎能轻易就丢弃了,方有所醒悟,寇兰一个女子,尚且有如此胸怀,自己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如此瞻前顾后,上不得台面!
寇兰管不得跌伤的膝盖,尽管越来越乏力,却丝毫不肯放弃的,朝李家赶去,她的父亲在李家,她的父亲曾经是个匡扶济世的杏林大夫,绝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段无鱼看着寇兰勉力前行,尽管接二连三遭逢大变,却还能如此坚毅正气,一时既钦佩又羞愧,他定下近来浮躁的心,三两步赶上去,拉住她,略施法术,二人踏空而行,往李家去了。
寇兰见段无鱼行在云端,终于又回复以前的精神抖擞,百折不挠,欣慰的笑了,段无鱼隔着飘浮的云雾,看到寇兰隐约的笑,也不禁莞尔,越来越觉着,与她当真是惺惺相惜,可为知己,想起当初她与古颜并立在人潮汹涌前,与邪恶势力勇敢斡旋,真有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可惜古颜已不复当初的古颜,寇兰,却还是当初的寇兰,人生的变数,真是奇妙。
李慕唐闭目求死,寇一华已暗运了掌力,凭他一掌,要取一个孱弱的人性命,当真也是轻而易举的,“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李耕”寇一华想着,还是又添上了,“或古颜的?我代你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