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鱼忐忑的看着朱雀,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得到的答案,对于他的认知,会产生巨大的变化。
朱雀指着堂屋正中挂着的那副仙风道骨的人物画,“他就是神仙山上的大先生!”
段无鱼闻言,惊得身子一震,“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岱宗的创派祖师。”
这许多年来,每一个岱宗的门人在得知这一真相时,反应都是如出一辙的,他们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来麻痹自己,既然最终接受这残酷的玩笑,而解颐,就是无法接受宿命的牺牲品,朱雀心中多有不忍,是担忧段无鱼最终也走向他师傅的结局……
“你修习岱宗法术多年,莫非没有感受到当中的力量吗?大先生的法术,无论用于战前对阵,抑或延年益寿,都是无所不能的。”
“那他为什么要传下这‘索妖目’来耍弄我们,耍弄他的门人?”段无鱼手握着那本一路跟随他降妖伏魔的‘索妖目’,它曾经是他最最亲密的战友和伙伴,可转瞬,却成了吞噬他信仰的魔障,段无鱼心中极致的爱恨交织,都展现在了紧抓着书册的泛白的指节上。
朱雀明白这个真相对于他的打击有多大,任何一个刚上到神仙山的岱宗传人无不如此,包括最终丧命的解颐,都不可谓不是受到了这个真相的冲击,多年没有缓过来,最终连性命都搭上去了。
她以前并不觉着是多了不起的转变,后来带入到自己从仙被贬为妖,又历经人间,知道了信仰,信念等都是支撑着人生存和前进的动力,而这一答案,却使得他们不得不被迫的去接受巨大的南辕北辙的差异,善恶,是非,对错,从此都不再是分明的。
“他的初衷绝不是耍弄你们!”朱雀对于大先生,言语上始终保留着尊敬,“他是想建立一个世外的国度,用来容纳被人间抛弃的生灵。”
“所谓的,被人间抛弃的生灵,就是那些作恶的妖类?说什么维护人间正道,实则不过是利用我们为他尽收妖族,放生到神仙山上去,再继续为祸人间?”段无鱼从朱雀的只言片语中,渐渐清晰的看到真相,被岱宗收服的妖族,最终的归宿是大先生创造出的世外桃源。
朱雀不置可否,算作默认了,在她的心里,大先生是有着伟大宏愿的人,人间,正道都容不下不遵守规则的不羁的生命,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因此更能够感同身受,惺惺相惜。
“其实人最怕的,始终是孤独,大先生违背天道,被驱逐出正道,任他道法高强,却注定只能止步不前,无法得道圆满,因此,他索性摒弃了一切正道,人世既然容他不下,他也不稀罕这无情的人间,他要创造出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国度,那里将是另一个完整的人间,如同人世一样,有人,有妖,有飞禽,有走兽,有世间万物。”
朱雀如此谈论着神仙山,如同形容自己的故土,心怀着深厚的情谊,段无鱼却在朱雀流露的光彩里,愤而将那索妖目抛出,再狠狠击成飞扬的粉碎,一同击碎的,还有他自小坚定秉承的信念。
这些碎片晃花了段无鱼的眼,也恍惚了他的心思,自小到大的一幕幕都拥挤到脑海里来,争先恐后的,都是师傅如何教导他是非善恶,教会他收妖降魔,维护人间太平,保卫天下正道,而自己又是如何秉持着,一路刀光剑影,只为着那份传承的信念,无数次的身陷险境,却始终无怨无悔!
到如今猛然发现,自己不过是他人私欲的棋子,自己所信奉的一切,不过是编织出的谎言,他认真的活出了一个笑话,如同一个跳梁小丑,此刻真相大白
的窘迫,逼得他羞臊得无处遁逃,仿佛一颗赤诚全被随手扔弃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