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既找到了,寇一华又提出,“既然话是我说出口的,那如今就由我押着蚰蜒去重光峰请罪吧。”
朱雀劝他,“凶手我都交给她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寇一华总归不会听她的,她便听之任之了。
寇一华这便押着这只已修成人形状的狠毒残忍的大蚰蜒上了重光峰,跪到龚夫人灵堂下。
古颜听了来龙去脉,心中悲愤欲绝,想到龚夫人临死前遭受到的折磨,她如百爪撕心一般,痛不欲生,看着跪在堂下的大蚰蜒,她死死抓着拳头,银牙碎咬,目中喷火,立刻大喊着吩咐,“将这妖精押下去,寸寸剁碎,莫要脏了龚妈妈的灵堂!”
那妖精一听,却求饶起来,一路被押下去,一路喊着,“她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这人…….”
古颜如今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抚着龚夫人的棺木,交代道,“龚妈妈,我替您报了仇了!”
寇一华见此,也为古颜的情义所感动,又见她虽孝服加身,素面朝天,却因天生丽质,不妆而艳,恍惚就觉得,竟有几分像极了秦可心。
古颜却因见他投靠了赤霞峰,心中不齿,无话与他说,寇一华又给龚夫人鞠了躬,方才嘱咐道,“你若想遂龚夫人的心愿,就将她与龚正刚葬在一起吧。”
古颜听他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问道,“这是什么规矩?”
寇一华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开口说道,“她是龚正刚的母亲。”
古颜听闻,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寇一华,惊讶万分的说道,“我从没有听龚妈妈提起过,龚正刚的尸体当时就抬到她面前了,她怎么不说?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寇一华的所知,岂止千言万语可说得尽,最终他只好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她不说,总有她的缘由,我知道,总有我的缘分。他日时机到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如此说罢,便转身走了,又遗留了古颜,独自一人陷入疑惑,不知道还有多少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秘密,不能得知,内心又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难怪龚夫人对待赤霞峰的态度忽然发生了转变。
古颜心思玲珑聪慧,对龚夫人之死亦生了疑心,当然,她不敢言说出来,也不愿意去相信,否则她将无法面对自己。
当夜,寇一华悄悄下了山,潜入医馆,避在墙角,偷偷看了寇兰一眼。她仿佛还没有从因自己缘故所受的打击中缓过来,深秋寒夜,独坐院中,寇一华心中无比失落,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曾经一样,陪她赏月,说话,她若有心事,自己便开导她,说出大堆大堆的人生道理,当然,到了如今,她也许一句也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
那天,重光峰命人去赤霞峰传达了对所关押之妖的处置事宜,即废其修行,驱逐回赤霞峰。寇一华担心生出变故,跟朱雀略作交代,便往两峰边境去巡查情形,正是这时,他无意见到了躺在荒林里的龚夫人……
彼时,那个女人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流淌着眼泪,无声的哭泣,神情悲戚过后,又恢复沉静的忧伤,眼没有因流泪而愈加清明,反而仿佛变作了干枯,空洞,深不见底的绝望……
“夫人何故躺在此处?”寇一华以为有人受伤了,忙赶上前去,好奇问道。
龚夫人望着他伸出来的脸,神智恍惚,已不太会分辨,只喃喃应答着,“我的儿子,他就是躺在这死的。”
寇一华听到这句话,已隐隐猜测到了,她的儿子一定是被山上的妖怪所杀,都是为人父母,一时也生出同情与痛心来。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你如今躺在此处,又能做什么?兴许还要白白送命。”
寇一华的劝慰,她仿佛并没有听进去一个字,自顾说,“你来的正好,我正发愁,待会挖出眼珠了,要把小刀藏到哪去。”
龚夫人平静的说出骇人的话,语音凝重,可是却令人听着舒服,好听,把寇一华惊吓住了,“夫人说什么胡话!”
接着,龚夫人就躺在原处,语调缓缓的,叙说了一个故事……
她的丈夫是警察,他们有一个懂事的儿子,生活平淡,能够存活在乱世,也不可谓不是幸福的。后来,她的丈夫因不肯徇私枉法,在办案时得罪了与官员勾结的奸商,遭到了他们赶尽杀绝的陷害和追杀,龚夫人因此与丈夫和儿子失散,逃上了神仙山,从此与他们再无音讯。她时常想,他们兴许是死了,可是又兴许还活着,总归还是有希望。
直到那天,他们将被挖了双眼的龚正刚的尸体就摆在她面前,她仔细端详了许久才认出来,多年未见的儿子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甚至无法再听他叫自己一声“妈”……
多年的思念,在那一刻化作心肠剧烈的绞痛,胸腔仿佛被撕裂一般,压抑使她透不过气,最后她面色惨白的昏倒过去了。
她听到龚正刚叫她“妈”,顿时欣喜若狂,每每要去紧紧抱住他,梦一下子就醒了,醒来以后,她摸到自己哭湿的枕头……
她因此才向古颜主动发问,问她要怎样惩处那些杀人凶手,可是古颜却告诉她,“我只是代为掌事…….”,龚夫人便知道,她是无法为她的儿子报仇,讨回公道了。
她的心里产生了无由的怨恨,她怨恨那些明明坚持一点就可以轻易为自己的儿子报仇的人,她怨恨那些不能丝毫体会到自己的丧子之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