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颜记得,解颐说的,是龚正刚,她长久的握着龚夫人冰冷僵硬的手,内心无法发散的悲伤和恨怒,塞满了整个胸腔,无法自控的抖动着牙齿,一字一字的碾出话来,“马上带人去赤霞峰,将所有今天放回去的禽兽,通通就地斩杀!”
解颐领了命,即刻就安排了,一行人杀气腾腾的刚到外殿,便被虚见拦了去路。
原来是宁莫怕古颜冲动,做出什么无法补救的事,忙匆匆请了虚见来。
“她才上山几天,知道什么情形危急,不过仗着大先生一句话,任意胡为,你怎么能跟着她横冲直撞的,这山上藏龙卧虎的,有多少你惹不起的!”赤瞳翱翔在空,替虚见敏锐的观察着周遭事物,虚见沉着性子,言语上无形的压制着解颐。
“她的命令,谁又敢违背?”解颐心中愤恨不亚于古颜,只是面对着虚见,又不得不搬出古颜来说话。
“我去跟她说,你们速速退回去!”虚见包揽道,朝他们一行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众人见解颐没有挪动步子,其后跟随的自然也不敢缩头,直到虚见走近几步,当面压着声,斥责解颐,“她初来乍到,你对她的话尚且令行禁止,我是你师父,我的话,你却置若罔闻!”
解颐闻听这话,一时百感交集,虚见是他的师父,他曾经一度敬他如父,后来上了山,大先生说,前尘往事,皆不再提,人间缘分,就断在人间,上了山,谁也不许再记得山下的恩与怨!至此,他再没有叫过他一声“师父”。
古颜命人在偏殿搭建了灵堂,将龚夫人的遗体装进漆黑的棺木里,燃上长明灯,自己则与小唯穿上了孝衣。小唯一直嘤嘤哭泣不止,口中只管叫着“龚妈妈,龚妈妈……”
虚见进来鞠了躬,方才跟古颜说话,“姑娘跟龚夫人素来亲近,此刻悲痛之心,老朽非是不明,只是仍要劝姑娘,万不要因一时情绪,做了不可挽回的举动,造成更深的悔恨。”
古颜知道他忽然到来,所为何事,只是龚夫人如今就躺在面前,再不能发一言,不仅是她,还有多少多少的无辜的人丧命在妖怪手下,而他们的家人又何尝比此刻的自己要少伤一分心,少流一滴泪。
自己往常还可以说隔岸观火,如今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亲人丧命之痛,她心中早已把龚夫人当作自己的母亲了,丧母之痛,当年还可说年纪尚小,所体会的不够深刻,如今正是初尝母爱的温暖,忽然作了一朝离别,她怎能甘心如此作罢!
“现在赤霞峰的妖怪,欺到我重光峰头上,再做忍让,只让它们得寸进尺罢了!”
古颜知道,自己哪怕如何向虚见述说痛苦,然而他人没有切身体会,是无法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的,只会一再说出冠冕堂皇的话,衡量得失安危得到付出比例等等等等,理智的阻拦自己的追究,好像还很有道理,她现在满心都是情,哪里还想得通什么道理,故而索性冷淡的将缘由安置别处。
果然又如她所料,虚见亦是深思了,才状似谨慎的又开口,“你倘或那天将它们带回来就给杀了,说不定朱雀能勉强克制住,可如今,你明明将它们放回去了,又再派人杀上门去,这就是打她朱雀的脸,她向来心高气傲,本就对姑娘满腹怨愤,姑娘如此再三,岂不是逼着她反抗重光峰!”
“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管她反不反,她反,是杀人,不反,也是要杀人的,我忍,她也要杀人,不忍,她仍要杀人,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家都撕破了,看谁杀得过谁。”
古颜语气平静,说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好像都只是动一动嘴这么小而已,至少虚见所看是如此的,古颜心中的波涛汹涌,他怎么体会得到。
“姑娘动一动嘴,可知道多少生灵要因此丧命,你杀伐决断,却要别人提着命战场拼杀,姑娘做决定时,又能不能为稳定大局多考虑些,如今大先生尚在闭关,重光峰有多少力量,禁得姑娘折腾,老朽劝姑娘,一动不如一静,否则等日后大先生回来,姑娘打算交付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给他?”
古颜正往长明灯中添油,哀乐声声,心中愈加悲愤,哪里听得进去虚见的话,忽然回头,红肿的眼眸定定盯着虚见,反问道,“先生立场如此鲜明,敢问是真的为了所谓大局稳定,还是存有私心,维护妖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