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样站立着,谁都不敢做出反应,没有人敢去直面自己的心,只因那颗心已有许多不堪,伤痕累累。
三个活生生的人一同呼吸,配合着这夜色,却是一片死寂。
这夜,凉如水!
许久之后,古颜回过身,眼中的泪已收回去,神情变得平静,她看了看李耕,才离别短短的时日,那个热情善良的小学老师,已变得沧桑许多,眉眼之间分明凭添风霜,他那时喜欢穿中山装,生气勃勃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如今深沉了许多,着一条深色长衫,仿佛想把自己包裹进去,又或许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武装自己。仔细想来,没有分别,不过都是害怕伤害。
这一眼过后,古颜静静的提起步子,从他身边悄然经过。又过了许久,李耕才敢回头去看,看那一片淹没了古颜的茫茫夜色。
对于杀人的事,古颜终究无法洒脱,这或许源自于她对生命怀有最起码的尊重,对秩序仍然心怀希冀,若不是世道不公,她是断然不愿意以独断的方式去结束别人的生命,哪怕这个人是令她恨之入骨的秦可心。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能够当着李耕的面这样做,自己因为亲眼目睹母亲的死,而终生无法忘怀,则更加不能够令李耕与自己承受同样的痛苦。
这样想着,信步又走到镇上的凶宅附近,望着这一片焦炭,心头是同样的荒凉,诡异的事件不断发生在这里以后,便越发人迹罕至了,古颜坐在废墟里,一时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心想在这将就一夜,等明天天亮则再去找秦可心,那时李耕总该出门了。
对于秦可心而言,死亡绝不是最大的绝望,可是一想到自己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终归有些遗憾,她向李耕提出他与寇兰的亲事,虽然显得突兀,她也准备好接受李耕的拒绝,再回复出一肚子的理由逼迫他接受,然而,李耕很平静的答应下来。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秦可心睁着眸子望他半晌,又没有什么话问的出口。
夜半叩响寇家的门,是往常从来没有过的事,因为应付任何事情都很轻松的秦可心,从来没有这么急迫要去完成的事。
寇一华还以为是有急症患者,匆忙起来开了门,才见到是秦可心,面容显得有些疲倦,也不知道是深夜没有睡眠造成的,还是其他。
“怎么这么晚?”寇一华边将人让进来,边问。
“我来见见你跟寇兰,”声音也充满倦意,“如今趁着慕唐身体好了,李耕和寇兰年纪也几可婚嫁了,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如果谈妥了,就尽快将孩子们的事情办了。”
这么突兀的来,又忽然说出这么突兀的话,寇一华一时也是满心的疑惑,却知秦可心素来强硬,更加不会跟自己诉说什么苦楚难处,于是先且不问,看她怎么说。
秦可心握着寇兰的手,将事情郑重的一说,满怀期盼的等着她的表态,寇兰话未说已三羞,只说叫父亲作主张,寇一华也先不做表态,遣她回房,方才心事重重的说与秦可心,“你知道,自从上回一折腾,寇兰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你们李家家大业大,我怕她吃不消。”
秦可心这时因与寇兰提及亲事产生的喜悦,将原本的不快一扫而光,闻听寇一华的话,不以为然的一笑,“我当是什么忧虑,这你尽可放心,如今李耕也懂事些了,开始管理公司的生意,我原是想寇兰能干,能够帮衬上,如今他既然上手了,我就把寇兰当女儿养在闺中,绝没有辛苦她的。而且有你和郄竹这两位神医,我相信她的身体一定能调养好的。”
说着,秦可心又由衷的赞叹,“寇兰这孩子坚贞,李耕交给她照料,我才放心。”
等到这话说出来,寇一华则显得越发担忧,眼中愁绪万千,如此半晌才语气沉沉的道,“寇兰坚贞,李耕却多情。这么多年,你的辛苦我也是有目共睹,难道还要叫寇兰走你的老路吗?”
寇一华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都说到秦可心心坎里去了,这么多年来,就算是李耕也不能理解的这么深沉透彻,寇一华平素言谈稳重,对于她和李慕唐的关系,从来没有多说过只言片语,没成想居然如此的心如明镜。她一方面感同身受,另一方面却有一种被人揭了短的难堪,心里十分不舒服,又迅速的调整回来,说道原先的话题,“经历过古颜的事,李耕已成熟许多了,再没有往日那么不羁了,再者,经此一事后,他往后恐怕也再难动心了,惟有与寇兰青梅竹马的情谊,今日我一提及,他马上就应允了。”
看秦可心的说话态度,已是打算事情就要成行了,又见她郑重诚恳,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寇一华一时也不忍拂她的意,只好折中提议,“这些年轻人现在都讲究先相处,考察彼此是不是能情投意合,相携白首,我的意思,先给他们办个订婚,再依情况,商议成婚的事,你看可行?”
这一时决定确实有些仓促,秦可心也不愿意委屈了寇兰,即接受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