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一个姑娘,势单力薄的,尽管喊的脸红脖子粗的,后头跟风的人多不胜数,哪里看得到前头形势,一窝蜂的往前压。螳臂当车不成,为了阻拦住,寇兰则索性叫了医馆的人操了两条桌子,并排往路中间一拦,自己则跨步往上头一站,卷起一个纸筒大喊道,“你们先停下,听我说说再做决定也不迟!”
医馆的人也开始帮着拦住,人潮的涌动这才暂且停滞,听得寇兰大声说,“我有知情的朋友告诉我,买地的南京商人背后是英国商人指使,买下这块地,也不是为了种茶,而是用来种鸦片!”
此话一出,大众哗然,几个领头的此刻自然是物尽其用,卖力吆喝,与她辩驳道,“姑娘你有什么证据凭空这么说?你们医馆跟李家往来密切,你分明是偏私!”
寇兰见招拆招的又说,“我自然是有人证的,既然你们认为我的立场说话存在偏见,那好,我就站在你们的立场说一说,小吴镇如今丰衣足食,李家有没有亏待你们?李家是发家致富了,可是他们有没有忘本?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宽大的马路是谁出资修的?路边的街灯是谁出钱建的?从扶持教育到扶助贫困,哪一件事,不是李家尽心尽力?”
很显然,从小生活优裕,教育良好的寇兰并不懂得人心的黑暗,当从前与自己一样条件的人忽然混好了,多半并不是为他高兴,而是生出嫉妒,犹如此时寇兰面对的这些人,他们对待李家遇到的麻烦,幸灾乐祸远远多过其他情绪。
“修路难道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家的车好过?建路灯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晚上可以留在酒厂加班?这当中哪一件又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寇兰听他们这么说,心觉他们不识好歹,也不与他们强辩,“无论如何,李家你们是知根知底的,那南京来的商人你们了解多少?就为了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没头没脑的跟着他混了,就算他是个正经商人好了,他那所谓的茶园还没建起来,开张营业了,生意盈与亏可都是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如今世道可不太平,拿着他们那点买地的钱可比不过有份长期拿工资的事情做,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南京商人做亏了,拍拍屁股也就回南京了,你们拖家带口的要吃要喝找谁去?”
众人听着寇兰这番肺腑之言,有理有据,倒忽然觉得十分有道理,一时陷入为难,又听得领头的继续辩驳,“你怎么就知道亏了,你也说了,他们合伙的可是英国人,有销路能把茶叶销到欧洲去,到时候生意好了,外来的老板还得靠我们本地人给他干活,怎么会亏待我们!”
寇兰看着他们蛊惑人心,冷冷一笑,“那你们赌得起吗?”
众人这时无话可答,又听寇兰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南京商人有资本赌得起亏得起,你们也打算跟着他拿自己的饭碗去赌吗?还是拿着一家老小的命去赌?你当真还以为他们种茶叶呢?他们种的……可是鸦片!”
正当寇兰站在人潮中央舌战宵小的时候,李耕与萧青青也随着人流围观上来,不期而遇,李耕往常与寇兰相处,虽然知道她勇敢坚定无畏,却没有见过她像此刻这般的倾力维护,与一群世俗浅薄的人对峙,叫喊得声嘶力竭,不由得心中钦佩,叫一旁的萧青青看在眼里。
“全镇上的人都不知道他们要种鸦片,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什么证据拿出来看看!”底下的人反驳道,其他人也跟着凑热闹,喊着“拿出证据来看看”。
见他这么顽固不化,寇兰一时语塞,原不想把古颜拖下水的她,此时只好叹了叹气,待正要说时,却忽有人先一步认下来,“是我亲耳听到的,毫无疑问!”
寇兰见到,自人潮走出来的,正是古颜,不禁松了口气,听她继续劝说道,“鸦片流毒,国之不国,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鸦片战争,忘记了虎门销烟了吗?那咱们远的不说,单说咱们所见所闻的,多少年轻力壮的大好青年,一旦沾染上烟瘾,便如同废人一般,而一旦烟瘾犯了,又是宁愿倾家荡产也要吸上一口,长此以往,家何成家,国何成国,如今我们的国家内忧外患,如今又是英国人,他还带来了让我们变成奴隶的鸦片……”
萧青青看着李耕,这个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却用炽热的,钦佩的目光毫不错落的望着舞台中心的两个姑娘的男人,偶然重逢的一点雀跃顷刻便又化作失落,那两个姑娘,她们是那么的勇敢又独立,坚强又能干,比起寄人篱下,伤春悲秋的自己真的是要优秀许多……
同样赞叹于这两个出色的姑娘的,还有此刻隐在人群里的段无鱼,古颜先且不说,没承想那位心高气傲的洋小姐,做起好事来竟也是不遗余力,心中便对她改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