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消息传的特别快,通过一张一张的嘴,仿佛交织成一张网罗天地。
晚饭时分,鲁芬炒好最后一道菜,将它端到桌上,便开始似有若无的提起这件事,且是隐晦的表达,自己希望萧青青能放弃这只危险的小猫。
天渐渐黑下,小饭桌上挂起一盏煤油灯,光昏昏暗暗着,萧青青只是低头吃着饭,偶尔应一声,并不多说话,希望鲁芬能说着说着,觉得无趣,继而放弃这种想法。
然而鲁芬见她没有应答,又开始转移方向,说起太虚门的这位法师是如何如何的了得。郝青山白天忙活了一天,也懒得搭话,咪着小酒,一口一口的啧吧啧吧,直到这顿饭已快吃完,鲁芬终于按捺不住,直白的说道,“依我的意思,你还是将这小东西扔出去,免得晦气不是!”
萧青青这会没法再装聋作哑,她抬起头来,巴巴的望着鲁芬,叫了一声“舅妈”,又说道,“这只小东西一路跟随我从省城到小吴镇,从来没有惹过事。”
鲁芬还要再说什么,郝青山终于开了口,“行了行了,孩子喜欢,就先留着吧,以后真要给咱家惹事了,再扔它就是!”
“谢谢舅舅!”萧青青闻言一扫阴霾,笑逐颜开,雀跃道,又小心的看了看鲁芬,鲁芬见她憨态可掬,也不忍扫她的兴,只好无奈的叹了叹气,微作笑意,算是应允了。
萧青青没有预见,因这小小事件产生的纠葛,只是后来想起时,又仍然思辨不清楚,往后的这些纠葛,自己是甘之如饴的,还是追悔莫及的……
这个晚上,她明明是睡的很香甜的,可后来听到的,从舅舅口中虚弱道出的情景,却是全然不同的,尽管舅舅的家不大,两间房不过隔着一道墙。
那只小猫整晚整晚都在窗外狂躁的叫,“喵喵”声断断续续的持续着,郝青山和鲁芬每个时刻都期盼这会是这令人讨厌的小家伙的最后一声叫声,并且打定主意,明天就把这烦人的家伙扔掉,然而事与愿违,鲁芬开始埋怨郝青山,不该把这厌烦的小家伙留下,郝青山没法,只好怒气冲冲翻身起了床,拾起鞋板就冲出屋子,朝着那黑漆漆的影子扔过去……
那小家伙却像中了邪似的,被鞋子砸的“喵呜”一声,却定定立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冷不防的盯着郝青山,一双眼睛幽幽的射出蓝光,在这挂着半轮月亮的暗夜里,盯的人一阵阵发怵……
郝青山心里毛毛的,便愤愤咒骂了两声“畜生”,打算折回屋里去,这次第,小猫又开始叫唤起来,声声哀鸣,如同饥饿的野兽,继而又化作狂躁……
郝青山心中惶恐起来,慌慌张张想逃离,这眼睛射出幽蓝的小家伙,竟真的成了野兽一般,定定瞪着他,像看到猎物的老虎一般,龇牙咧嘴,亮出锋利的牙齿,爪子一下一下摩擦着地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郝青山几乎能够想象到,那爪子已经被它磨的有多锋利,下一刻,说不定能轻易划开他的皮肉,他越想越慌,却艰难的抬不起步子,眼睁睁看着小野兽敏捷的朝他飞扑过来,猝不及防,郝青山惊恐,闪避不及,仰头一栽,“扑通”一声,便不知人事……
萧青青被鲁芬尖锐的叫喊声惊醒,迷迷糊糊起了床来,出了屋,便见到郝青山直直的躺在屋门外的浅浅台阶上,任凭鲁芬呼喊拉扯,毫无反应,瞬间清醒了瞌睡。
“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人!”鲁芬急的扯着嗓子喊道。
“哦,哦!”惊呆的萧青青木讷的应着,往外跑去求援。
这样忙活了大半夜,待邻里大夫等尽皆散去时,已是天微微亮,郝青山时而清醒时,能够断断续续说几个字,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沉昏睡,伤了腰椎,不能动弹,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得看情况,一时肯定是没底的。
萧青青能感受到鲁芬对自己的不满,从眼神,言语的流露,她疲惫的回到屋里,鲁芬后脚也跟了进来,担忧忙碌了一夜,愈加显得憔悴,尽管如此,说话仍是一贯的精神,是个性情颇为开朗的妇人,也许这也是郝青山能够只管外头赚钱糊口,而十分放心的把家交给能干的妻子的原因。
“舅妈知道你是上过学的新青年,思想进步,可是对不住了,舅妈是老封建,宁可信其有,如果早把那不干净的小东西扔出去就没有如今的祸事这样的话,舅妈不想多说,我已经叫了人,晚些会过来捉住这小东西处置了,先提前与你说一声。”
萧青青总还想再说些什么,再稍稍做些反抗,是不是不要这么轻易的就妥协呢,然而却无论如何张不开嘴,尽管她并不认为舅舅的灾祸能跟一只小猫有什么必然关系,可是舅舅此刻就躺在床上,动作不得,寄人篱下,自己哪有什么可以任性的地方呢……
况且,鲁芬也没有丝毫能够容纳她表达抗议的样子,直白的表述过后,并没有再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便折返出去了。
鲁芬前脚出了屋,萧青青后脚便急切寻起她的小猫儿,“喵儿……喵儿……”小猫儿仍是像往常一样,乖巧而敏捷的钻到她怀里,萧青青抱着这只轻盈柔软的小家伙,一时心中百转千回,这样快,她连一只小猫都保不住了,这已是她唯一的陪伴,是她的朋友,她的亲人,在这些愈加寂寥乏味的日子里,已是她唯一的慰藉,来不及多做停留,她紧紧抱了抱她的小伙伴,再蹲下将它轻轻放置在地上,嘱咐它,“喵儿,快逃!”
小猫仿佛理解了主人的意思,却又似乎留恋一般,久久的,伏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怏怏不快的样子,直到萧青青多番催促,终于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