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林枫和李庆坤回到皇宫,正是掌灯时分。兴和殿是皇上回见近臣的地方,依然灯火通明。夏宰相、夏兰雪,还有卧病在床的太上皇竟然也被抬到兴和殿中。
幕林枫径直走向殿内的宝座上,夏宰相、夏兰雪还是礼貌的给皇上磕头行礼。太上皇已经嘴歪口斜,生活不能自理,连话都说不清楚,自然也无法跟儿子皇上见礼。
“夏宰相,什么事情啊?这么晚还在这里等朕?” 幕林枫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明知故问。
“哦,是这样的啊,皇上,我最近请到一位故人,想请皇上认一认。” 夏宰相狡猾的很,也和幕林枫打着太极拳。
“故人?”幕林枫也学着夏宰相的样子,“最近这一年朝廷新选很多新人,一时间人太多,我都还没认全。这故人嘛,既然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了,不如不见。”
夏宰相狡诈的笑了起来,“皇上是心慌了吧?这个故人你还真不能不见,人家对皇上可是有天大的恩情。” 夏宰相对着王爷拱了拱手,“太上皇,这人你也认识,是你的一个老朋友。”
太上皇浑浊的眼光中闪过一丝狐疑,也就是一刹那而已,这个夏宰相,总有一肚子阴谋诡计,他一辈子也搞不过。对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王爷来讲,这些争斗对他已经毫无意义,他现在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等死而已。
夏宰相对着门外喊道:“刘总兵,把这个人带到兴和殿来吧?”
大门吱呀的开了,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扶着一个头发全白、身体瘦弱的老人进到兴和殿,老人已经很老很老,站着就已经颤颤巍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人匍匐在地上,给幕林枫行礼。看到坐在宝座上的幕林枫,老人似乎毫无反应。
但看到坐在旁边的太上皇,老人忽然放声大哭。“王爷!王爷啊!您还认得我吗?我是李忠啊!”
太上皇浑浊的眼睛忽然间变得明亮异常,他努力的想伸出双手,拉住李忠,可他残破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他的动作,只有浑浊的泪水一下子流满眼眶。
“啊!啊!咦!咦!” 太上皇想说点什么,可嘴歪口斜的他根本词不达意。
李忠跪着爬到太上皇面前,伸手握住他不能动的双手,“王爷,您这是怎么啦?”
“上次您派候军爷两个人来的时候,我给您写的信你收到了吗?岚儿这些年一直在外学艺,我原本想等他回来,要他来见您,可一连快三年了,我也没见到他,对不起啊,王爷!” 李忠眼泪横流,见到老主人,他激动,没有完成老主人的委托,他又内疚!
“呵呵,李忠,你不用哭了,你看看兴和殿上坐着的这一位,难道你不觉得眼熟吗?” 夏宰相笑眯眯的。
李忠揉揉昏花的老眼,壮着胆子向兴和殿宝座上的幕林枫望去,他忽然像被蛇咬了一下一样,嘴里念叨着“前皇上?您还活着?”
被李忠这么一说,夏宰相也重新望向幕林枫,这一细打量,这幕林枫还真的和死去的前皇上有那么一些相像。难道他是?带着满腹的狐疑,夏宰相问李忠:“这是岚儿啊,他已经当了一年的新皇了,难道你不认识?”
“岚儿,不可能!我跟岚儿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就是这三年没有见面,他再变我李忠也认的出来。”
哈哈哈哈!夏宰相恐怖的笑声响彻兴和殿,他逼向宝座,“说,你不是幕林岚,那你是谁?居然胆敢冒充皇室血统,在这里招摇撞骗!”
太上皇的嘴唇也不停的颤抖,他费力的举起稍微能够动弹的右手,指着幕林枫的鼻子。似乎有千万句咒骂,隐藏在他流着口水的口中。
“呵呵,我是谁?”幕林枫桀然一笑,“我的确不是幕林岚,我是幕林枫,被你和王爷害死的前皇上就是我的父亲!”
夏宰相、夏兰雪,太上皇,还有李忠都惊呆了。时隔十九年了,原以为那次的屠戮做的彻底,皇上的血脉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没想到还有幕林枫这样一个孽种活在世上。
幕林枫一拍宝座,指着夏宰相和太上皇,“我幕林枫才是正宗的皇室血统,而你夏宰相、太上皇都是帮助我那混蛋皇叔篡位的卑鄙小人!”
“当年我才8岁,就是你----他指着夏宰相的鼻子,暗中筹划,协助睿王、端王,一同杀进皇宫,我父皇虽然有一班死士保卫,还是难免一死。父皇临难前要两位太监,带我从密道离开,才算保住我这条性命。父皇13个儿女,都在那一次政变中惨遭屠戮,如今只有我是父皇唯一血脉,父皇临难前跟我说,枫儿,你要给我复仇啊!那是怎样的凄惨壮烈,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从此以后,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夺权!”尘封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慕林枫的心又在流血。
夏兰雪惊讶的看着幕林枫,原来,他和自己的父亲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这倒是他无法预料的。
幕林枫再一次转向太上皇:“叔父,我父亲对你信任有加,将军中大全全权交给你,你却你秘密辅助睿王,还从你岳父处借来十万精兵,乘我父皇不备杀进大内。你这背信弃义、兽心人面的刽子手,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你端王对发动的政变无全胜的把握,政变之前,你把自己最为钟爱的二儿子送到远处避难,留下后手。没想到他流落时间,和你失去联系,你的大儿子也病死了,这就是你的报应啊!”
哈哈!幕林枫凄厉的笑声在大殿响起,一帮人都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好久,夏宰相才喏喏的问:“你是不是已经找到幕林岚,把他给杀死,才冒充幕林岚进入王府?”
这也是太上皇心中的疑问,夏宰相这个老鬼,竟然知道他的心理。他睁大眼睛望着幕林枫,期待着他的答案。
“不,我根本不认识幕林岚。我只是在一个破旧的凉亭捡到一份密信,提到幕林岚近日要回到王府,我为了救我的一个徒弟,才冒险进入王府!” 幕林枫回答道。“我和幕林岚并无仇恨,即使我见到他,也不会杀他,要是从道义上讲,他还是我的表弟呢!”
太上皇的流泪了,幕林枫知道,那是他悔恨的泪水。人争了一辈子,图的是什么?到老了老了才明白,不过是儿女成群、承欢膝下,欢聚一堂。如今太上皇已经老去,金山银山都不知道留给哪个,这样的争斗还有什么意义?
幕林枫走到太上皇面前,“你是不是有个疑问,我为什么不杀你?” 太上皇不能说话,只是点头,这个皇上好似知道他的心意。
“呵呵,你这个样子还用的着吗?满山的金山银山你搬不走,满屋的美女妻妾你享受不了,如今你撒个尿还要人把,喝口水都要看人脸色,你这样活着,是不是生不如死?” 幕林枫恶毒的看着他。“我会让你一直活着,这样我能天天欣赏你被病痛折磨的摸样,你这个样子,比杀了你还要我畅快!”
哈哈!幕林枫的笑声显得格外狰狞,夏兰雪吓的捂住了耳朵。
幕林枫转到夏宰相的面前,夏宰相已经满脸青黑。“你为什么不对我动手?”他的话音里已经带着颤抖。
“那是你对我还有用啊!我刚继位,朝廷需要稳定,你正好可以帮助我渡过危险期,帮我清除叔父培养的死党。” 幕林枫呵呵的笑,这一切都在他和李庆坤的意料之中。
忍辱负重,也能成大事啊!
他幕林枫能吃的苦中苦,才能取得师傅的信任,将一身武功还有江湖神盗一派都交给他。
他幕林枫能认贼作父,按捺住随时想杀死仇人的冲动,是为了利用仇人的自私,帮助他登上大位。
“如今,你已大权在握,你想什么时候杀了我?” 夏宰相颤抖了一会,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对策。
“怎么?夏宰相,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死?” 幕林枫惊讶的看着夏宰相。
“蝼蚁尚且贪生,我夏宰相为什么要死?” 夏宰相主意已定,话语变的硬朗起来。“我夏宰相是你皇上的岳父,你凭什么将我处死?”
“岳父?你这女儿是我要娶的吗?” 幕林枫质问。
夏兰雪看到他们谈到自己,马上竖起耳朵。
“既然不想娶,你为啥要耽误我女儿的青春?皇上,你这么做真是不仗义!” 夏宰相反手攻击,夏兰雪也不停的点头,父亲的话说到他的心里。
“为了复仇,你牺牲一个无辜的女人,这是君子所为吗?”夏宰相振振有词。
幕林枫一愣,自己曾经拒绝过这门婚事,但王爷、王妃、还有夏宰相两口子都同意,逼着自己成亲,自己是无奈之举。
“你问夏兰雪,我和她只是夫妻之名,哪有夫妻之实。她要嫁人,还是清白身躯。” 幕林枫回答道。
“幕林枫!我和你拜堂成亲又进入皇宫,这世界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我夏兰雪除了你,还能嫁给这世界上哪个男人?” 夏兰雪泫然欲滴。
也是啊,这皇帝的女人不要了也是打入冷宫,哪有嫁给其他人的道理?岂不是千古奇谈吗?
“幕林枫!你不要以为现在你当了皇上,这世界上的事就你一人说了算。实话告诉你,我早已经将你是刺杀先皇的凶手的事情写成文章,如果我一旦有任何意外,我的手下就会将这一切昭示天下。到时候我看你幕林枫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夏宰相这一手真是狠毒,一下子就扎到幕林枫的七寸,幕林枫不由得一愣。
夏宰相继续步步紧逼。“你红口白牙说你是幕林枫,你有什么证据?你是有先皇的遗书还是先皇的信物?就凭你知道点先皇的家事,你就说自己是皇室血统未免唐突,那个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宫女生的野种!” 夏宰相恶毒的咒骂刺向幕林枫的耳膜,幕林枫的血液腾地一下流向大脑,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收缩,脸上充血,连耳膜都像在嗡嗡作响。的确,夏宰相说的不错,幕林岚是有李忠证明的,幕林岚是王爷正式血统。而他幕林枫,明明是前皇帝嫡亲儿子,但偏偏自己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
“你敢侮辱我的父王?李庆坤,进来,给我杀了这个混账!”
李庆坤听到幕林枫的呼唤,推开大门进入大殿,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围着一个面纱。
“皇上,冷静!” 李庆坤小声的劝慰幕林枫。
“父亲,请不要揭开这个秘密吧,我夏兰雪已经嫁给这个男人,生是他幕林岚的人,死也是他幕林岚的鬼,女儿求您,不要再难为我的男人了!” 夏兰雪扑倒在地上,跪在夏宰相脚前,求他。
幕林枫非常惊讶的看着夏兰雪,这个女人嫁给自己,自己始终没有喜欢也没有在乎过她。作为仇人的女儿,幕林枫内心深处对她厌恶。他总是冷淡她、推开她,伤害她对他幕林枫来说也是一种复仇的快乐。但幕林枫真的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夏兰雪竟然会护着他幕林枫。
“兰雪,这个男人伤透了你的心,你还要为他求情?” 夏宰相不能相信的问。
“是的,父亲大人,我爱他!” 夏兰雪坚定的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幕林枫我都爱他,我不想知道他是哪个,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君,幕林岚。”
整个屋子忽然安静下来。夏宰相、幕林枫、李忠、王爷、李庆坤都沉默了,幕林枫的心中宜也为夏兰雪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动,还有深深的内疚。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她那样无奈的被命运安排,卷入这场政治争斗,幕林枫为了自己复仇,将她作为无辜的牺牲品。
“皇上,我并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看在我女儿为你求情的份上,我也可以放你一马,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明知被夏宰相讹诈,可幕林枫已经没有退路。“什么条件,你说。”幕林枫问。
看到自己奸计得惩,夏宰相高兴的格格一笑,“你必须马上立兰雪为皇后,并且答应我永不废后,否则别怪我夏某人无情。”
“不行,朕已经承诺立卫婧为后,朕不能食言。” 幕林枫坚定的说道。“你可以换一个条件。”
“幕林枫,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什么条件?” 夏宰相阴险的脸忽地变暗,他恶狠狠的说:“我夏天明要办的事哪一件没有成功?相不相信我要你的丑事明天就名扬天下!”
“再说啦,卫婧,不就是那个黒木山土匪的压寨夫人吗?这样一个有夫之妇,你视若珍宝,凭她一个土匪的弃妇也能担当我皇朝的国母?说出去,只怕全国的人都会笑掉大牙。” 夏宰相恶毒的讥笑贬低卫婧。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的女儿不能成为皇后,我绝不跟你幕林枫罢休,但如果你乖乖的立兰雪为后,我还可以考虑不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要知道,这个皇朝,只要我愿意,我还是可以证明你是幕林岚的。”
幕林枫的手指捏得嘎嘎作响,他的愤怒己达到极限,他知道夏宰相做得出来。夏宰相这样指鹿为马的人,能将假幕林岚说成真的,也有将真幕林枫说成假的本事,颠倒是非向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真相往往就在一堆谎言之中。
李庆坤紧紧地握住幕林枫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皇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先答应他,皇上你要顾全大局。”
幕林枫点头:“我知道了好兄弟。”幕林枫转身坐到宝座上:“好吧,夏天明,你赢了,李庆坤就按夏宰相意见下旨。”
李庆坤坐在窗口的座位上,为幕林枫书写诏书。一阵清风吹进屋内,吹开李庆坤的面纱,李忠吃惊的低低叫了一声:“小王爷?”
老王爷的眼皮子忽然间就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