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道路两旁的树木还是苍翠的,绿绿的叶子虽然少了夏日的一些光亮,仍然密密的聚在一起随风摇曳。一两只鸟暗箭般倏地从树叶间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天空阴沉沉的,有点像夜晚就要到了,可这个时候还是中午,时节也不在春夏。站在路边不久就会感受到一阵风夹裹着一股股寒意从遥远的天边吹来,随风而坠的树叶落到地面后又继续向前方滚去。
周围早已经渗透着秋天的凉意了,当强大的蒙古西伯利亚寒流日夜兼程地向南方奔袭而来,那道贯穿东西横亘大地的绵绵秦岭也显得力不从心,抵挡不住那股势头。这道天然的屏障削弱了它的力量,但广袤的南方自古以来就未能躲过一次次寒冷的侵袭。相反,这里的秋天似乎来得更加突然、凛冽,恍若一日,太阳就失去了灼热的光芒,时隔好久的寒意陡然从地面升起。
宽阔的马路上小轿车、公交车、卡车、面包车在红绿灯的指挥下走走停停,像总也张不开翅膀的鹰隼,迅捷便利的优势因为数量的庞多地生生被剥夺了。不过,渐渐习惯后,人们也不抱怨了,毕竟车是自己的,路是众人的。
今天,路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这突如其来的天气给人们带来了难得的清爽,但似乎没有人愿意去好好感受一番,或许是担心下雨吧,这里的天气总让人捉摸不透,很喜欢给人们的生活来个措手不及。
纵横交错的马路间,一条大河贯穿而过,几条血管一样的支流延伸到周围。这河叫红河,据说抗日战争时,一支八路军为了掩护百姓安全撤离与日寇在河岸展开了异常激烈的战斗,那一仗就打了一天一夜,八路军损失十分惨重。第二天破晓,无数尸体横陈在两岸,鲜血染红了河流,人们为了纪念牺牲的战士,把这河改名为红河,至于以前的名字很少有人忆起了。河宽约三百多米,总有几艘渔船漂泊在河面,着实增添了不少情调。阴霾的天空下,此时的河面像一面蒙了灰尘的明镜,维持着素有的宁静但黯淡了许多。一座大桥将两岸连接起来,大桥两旁的人行道上总有许多行人喜欢驻足眺望,远山近水,尽收眼底,这种景观甚至引来了许多游客。
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红河上悄然升起的水雾逐渐把寥阔的河面融成一团,密密的细雨斜织其上,一派烟雨迷蒙的景象。
刘晓风一边撑着一把天蓝色的伞一边陪着弟弟刘晓雨望着眼前的红河,这个正值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现在还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但他此刻无法追问这些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了,内心深处的忧虑和躁动一次又一次将他拉回现实。他把手伸向浅蓝色牛仔裤的口袋,触及烟盒时怔了怔,又悄悄抽出什么都没拿的右手,继续默默地站在那里。旁边的弟弟刘晓雨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两只胳膊分别夹着一只拐杖,右腿缠着的白色绷带极为刺眼。自从入了军校,他那张书生气十足的脸渐渐褪去,更加黝黑,看起来却方正,也许是头发理得比较短。那种上世纪的平头早就不是潮流,不过像这个社会有无数老人一样,它们还存在着。
刘晓雨也没料到,往日生龙活虎的自己竟然会受伤,明年他就要从学校毕业到基层部队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了。刘晓风微微张了张嘴,什么还没说又轻轻闭上。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兄弟俩差两岁,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他是看着弟弟成长的。刘晓雨从小听话懂事,学习也好,和弟弟比起来,他逊色很多,他由衷的为这样的弟弟骄傲。现在,他想去安慰弟弟别在意自己的伤,想告诉弟弟父亲前不久开车撞到路人的事情并不严重,可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咽到了肚子。
他向前移了半步,把弟弟置于伞的中央,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上衣已经有一半被雨水淋湿了。
“哥,咱们走吧!”刘晓雨转身说。
“好,你拿着伞,我去挡一辆出租车。”他把伞递给弟弟,转身走入蒙蒙的细雨里。
刘晓雨这才发现哥哥的上衣湿了一半,再看到哥哥清瘦的身影,他心里更加自责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有义务、有能力去照顾家人,可每次都是家人给他帮助,尤其是哥哥。
母亲说,哥哥小时候经常护着他,他和别人打架,晓风总站在他前面,这些他也还记得。上初中的第一天,他和别人打架,刘晓风就带着一群人从天而降一样来到他的教室,狠狠教训了那个和他打架的人。为了保证他不受一点委屈,晓风还在他的班级撂下一句话,他至今都记着——“谁要是敢碰我兄弟,试一试,我把他弄死。”那时,刘晓风上初二,在学校算不上称霸,却有一帮弟兄。刘晓雨不知道,哥哥多次在路上堵住了那个和他打架的人。以后,再没有人敢招惹他了,反而有一群人和他称兄道弟,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很厉害的靠山。
刘晓风在初一初二压根就没学过习,直到初三,一些所谓的坏学生被退学后,他在父亲和母亲的严格管教下才认真学习,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后来,学习成绩一直提高,生活习惯却没怎么变,接着考入了一所大学,得过奖学金,当过学生会副主席。现在已经毕业,正在一家公司上班,工资不多,勉强能在城市立足。得知弟弟受伤父亲出事后,他随即辞了工作,拿了半个月的工资就回到家。父母只是抱怨他太鲁莽,也没生气发火,安排他到沙城接弟弟回家。
他已经订好了两人回家的机票,而自己是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