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是一条街道,树木掩盖。秋意正浓,偶然落下的树叶飘飘荡荡,洒向两边宁静的巷子。辛暖坐在窗前,身上披了一件大绒毯,肚子已经高高隆起。
仔细算起来,她来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从酷暑至寒秋,从最初的伤神到如今的平静,辛暖每日总会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只因天气渐渐凉了,才在简思的唠叨下从院子搬到了院内。她一来到这里便住下了,这里是妈妈曾住过一年的家,并不陌生。而简少则离她一条街外,简思常常两头跑,生怕她一个人憋闷。
其实这两个月来,她也渐渐地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为什么妈妈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不惜丢下她一个人跑到这里,既然来了宁愿隔街对望也没有走进简少则的家。
因为割舍不下,所以她来到靠近他的视线范围内,可又因为心结,所以她并不和他在一起。在这一点上,蓝薇和易兰之是同一种人。
人在最后一刻想到的自然是生命中最无法割舍之人,简少则之于蓝薇,永远是心头最温柔的一抹身影。所以,她才想要用最后的时光来到他面前。可一旦来到这里,不知为何,却步了。或者,越是深爱,才越是恐惧。深怕失去的痛苦。不过,她想,不论如何,那时候妈妈一定是快乐的。
她每次坐在窗前,感受着妈妈呼吸过的空气,看着蔚蓝的天空,周围的一切都曾经被她温柔的注视过,通过他们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人。辛暖知道,妈妈一定是幸福的。
“又在发呆了!”简思一进门,便看到辛暖不出意料的坐在窗边,不愧是遗传,母女两个都喜欢发呆。“天气凉了。爸说,要你注意保暖,不要感冒着凉,而且不要整个下午都坐在庭院里。”
刚来的时候,辛暖躲在屋子里一个星期都没出来,也不准他们前来看望。他只能偷偷的爬墙进来,看她是否一切安好。一个星期后,辛暖才出来,每日雷打不动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简思一边看着,总觉得安静连呼吸都听得见的辛暖,似乎在惩罚自己,可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问了简少则,爸爸也只是轻叹一声,随她去。于是,安慰逗乐的功夫又落到了他头上,和当初蓝薇一样。
这里的天气凉的快,才十月便凉风嗖嗖,冻得人发抖。幸好简思生气了,辛暖便不在坐在庭院里发呆,改而靠窗发呆。
“不用了,这里挺好的。搬来搬去多麻烦啊!”辛暖回头淡淡一笑。
桌上的相册是蓝薇时常翻看的,已经有些破旧了。自从辛暖来后,便把它拿了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照片无一例外全是辛暖,简思看了一眼,在另一侧坐下。趴着桌子,懒洋洋的。
“姐,你说我的小外甥什么时候出来啊?我都等不及了!”辛暖失笑,简思看起来似乎比她还急。
“估计明年二月吧。”
简思见辛暖心情还不错,踌躇了一会,才开口,“那个,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了。”这是第二次简思提起穆易。
那时他们刚来这里不久,他一时口无遮拦,说起穆易病倒了躺在医院,辛暖立时血色尽失,简少则瞪了他一眼,他连忙闭嘴。但辛暖还是越来越沉默,好不容易后来看着没有出什么事,他们才放心下来。
此前,他刚刚知道穆易出院。于是今天,他想了想,还是跑来告诉辛暖,省的她明明担心却还是强压着。
“嗯。”辛暖淡淡应了一声,低了头不再说话。
——我只给你这次的机会。如果你离开,就永远别再回来。否则,只要你一踏入这片土地,我一定会毁了你!
那句话仍在耳边回响,成为她这两个月里来唯一的恶梦。要多么恨她,才能下这样的决心。每次想起,辛暖心口总会抽痛。他知道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逼迫着自己不回头,在知道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心有多疼!可是怎么办,这样强求着留下来,没有一丝用处。
简思见辛暖的神色,估计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他连忙拿起桌上的相册,转移她的注意力,“姐,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阿姨说你小时候可调皮了,可我自从认识……”简思佯装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看怎么不像啊!”辛暖多温柔多好看,浅浅一笑眼眸潋滟,简思无法把她对上蓝薇说的那个上蹿下跳的辛暖!
“小时候的事啊!我都快忘了!”辛暖回答,突然转过身来奇怪地看着简思,“你最近怎么一直都叫我姐?”
本来还不发觉,好像自从来到这里,简思便再未称呼过她名字。
简思撇撇嘴,凑过来问道,“你难道没发现爸也从未叫过你全名?”辛暖想了想,简少则似乎也从未称呼过她全名。简思继续道,“阿姨曾经告诉我过,其实辛暖只是她这么叫而已。你本来就不姓辛,当时只是为了骗过爸,所以才叫你辛暖。”
“妈妈有和你说过他们的过往恩怨?”
“差不多吧!”简思挨近了一点,这些事她总会知道的。“你知道的,一个人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优秀的人。阿姨长得好看恬静,性格又好,当然很多人喜欢。只不过她喜欢的只能是一个人,其他人当然就不能完全了。”
“当初阿姨告诉了我一些,在我来之前我爸说了一些,以及我这些年来调查了一些。拼拼凑凑也拼出一个大概来。”
“我想啊,”简思突然来了兴趣,“当初肯定是这样的。我爸和穆易他爸同时看上了你妈,无奈穆易他爸比不上我爸,而你妈看上了我爸。所以才有了穆易他妈却晚了一步,看上了心里有了你妈的穆易他爸,却没办法。有时候男人痴情起来连女人都比不上,当然女人决绝起来连男人都逊色。”他偷偷的看了一眼辛暖,见辛暖没有变脸色便继续说,“当然因为你妈,穆易他爸妈当然没有好结果,至于另外多出来的那一个刘默川,顶多算个炮灰,明明不具有一点优势还硬往里凑,搞得晚景凄凉。我想,那人在牢里,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年少是风流一时,却毁了一辈子,穆易那个人,岂是好惹的,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那么狠,何况是别人呢!是吧,幸好我没有招惹他,否则我……”简思越说越来劲,竟一个劲儿说开来。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辛暖瞪着他。
“你是在讲野史么?”辛暖没好气的望着他,站起身来,往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