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欲照出人影的地面上,小杜子依旧跪着,柔妃依旧立着。
卫依白冷眼看着妆容艳丽的柔妃,手指轻轻地点在扶手上。
小杜子不顾主仆之分,扯着柔妃的胳膊,逼得柔妃跪在卫依白面前。
这一跪,让柔妃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卫依白一个公主,就能在宫里横行霸道!明明是殷小谷犯了错,就因为殷小谷是卫依白的贴身宫女,吕彻就不加责罚!凭什么吕彻宠着卫依白,连唐凡华都护着卫依白!
柔妃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眶通红,恨不得将卫依白咬碎!
卫依白看着散开成一圈的裙摆,突然想起昨天,唐凡华扶着柔妃的情景。
卫依白冷眸倏然收紧,寒声训斥柔妃:“柔妃娘娘,本宫的人,自有本宫来教,与柔妃娘娘无关。若是下次……”卫依白的目光落在柔妃修长纤细的手指上,“柔妃娘娘的手还是这么长,本宫不介意帮柔妃娘娘削得短一点!”
听见卫依白的呵斥,柔妃吓得那些恨意全都散去,将手缩进袖子里,大气不敢出。
卫依白从小就练得一身好武艺,这么多年来,在宫里没人敢惹卫依白。不,曾经有一个,是太后。
先帝去世的时候,纯元皇后与先帝夫妻情深,在先帝入皇陵之后,刎颈自尽,葬入先帝陵寝。后来便立了先帝的一个妃子为太后。岂料太后欺负卫依白年幼,想逼着年仅九岁的卫依白嫁去他国为妃,甚至还派大内侍卫,将卫依白囚禁在宫中。结果那些大内侍卫被卫依白折断手脚,丢在太后寝宫,还将给太后出谋划策的人,斩断手脚筋脉,丢在太后床上。太后醒来就见满床的血迹,生生吓成了疯子!
想到这个传言,柔妃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才觉得后怕,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上了卫依白。
柔妃立刻趴在地上,磕头认错:“公主,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擅自罚殷小谷。臣妾再也不敢了。”
卫依白这才饶过柔妃,起身,让人去接殷小谷回去。
宫女应下,刚要离开,卫依白复又开口:“等等。”
宫女回身,问卫依白:“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卫依白背着手,走在前面:“本宫同你一起去。”如果有人欺负了殷小谷,当场报复回来!
宫女只一愣,就知道了卫依白的想法,心头一震,立刻在前面带路,引着卫依白一路去了殷小谷受罚的地方。
却不想,刚进院子,就见殷小谷趾高气昂地站在宫墙下,看着其他宫女受罚。
远远看见卫依白,殷小谷冲身后一扬下巴,大力地哼了一声:“哼!你们看见没有!我殷小谷从来不说假话!我就说公主一定来接我的!”
卫依白听见这话,原本清冷的眉宇突然多了一分暖意。
“小谷,你欺负人了?”
“没有。”殷小谷连连摇头,等和卫依白走远,殷小谷才小声解释。
原来殷小谷被柔妃的人带过来的时候被教训了一顿,等柔妃的人走了,院里的老嬷嬷也要欺负她,殷小谷才恐吓老嬷嬷,说卫依白马上要来接她,如果老嬷嬷动手,肯定是要被公主打板子的,老嬷嬷这才没敢动手。
卫依白听了,沉下脸来,撩起殷小谷的手臂看了一眼,果然到处都是青紫。卫依白目光渐冷——刚才不该那么轻易地饶了柔妃。
“公主,是奴婢不对,奴婢在御书房打翻了茶水。”
“嗯。”卫依白略一点头,“知道就好。下次不准再犯。”
不准再犯。
殷小谷咀嚼了这话,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
卫依白的意思,不是让她不准再犯错,而是让她,放下吕彻。
放得下吗?放不下吗?
良久,殷小谷才应下:“是,奴婢遵命。”
这天晚上,殷小谷在宫里的白玉兰树下驻足许久。
那一年,殷小谷跟在卫依白身后,一不小心绊倒,是吕彻走过来,伸出手,笑着问她:“你摔疼了没?可别哭啊。”
那一年,卫依白夜间习武,殷小谷等在一旁,是吕彻为她盖上薄毯,利眸微眯:“我跟你一起等。”却不想,说完这句话,吕彻就睡着了。
那一年,卫依白受罚,殷小谷带卫依白受十下戒尺,手中得连饭碗都端不住,却不敢让卫依白知道,躲在宫墙外不敢回去。是吕彻往她手里塞了两个温热的包子,一脸嫌弃地说:“给你的,我吃剩的。”
那一年,殷小谷在宫里练舞,吕彻经过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好丑。”她回去哭了好久。
……
殷小谷站在白玉兰树下,想了这么多。
若是真的放下,就真的能放下吗?殷小谷看着空中的圆月,皎白如玉盘,怎么都放不下。
第十六章柔妃意,自揣度
没有得到吕彻的宠爱,柔妃依旧日日等在御花园里,想和唐凡华来个偶遇。
这天天气有些暖意,柔妃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一件海棠红的曳地长裙,描上微翘的眼线,将原本就妩媚的眼角,画得更加妖艳。
小杜子在柔妃身后,张嘴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是堆了满脸的笑容,捧着镜子,讨好恭维柔妃:“娘娘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呢!等会到了御花园,可是要把那些花儿都比下去了!”
听小杜子这么夸赞,柔妃涂了胭脂的桃腮更加艳丽,美目睐了一眼小杜子,笑着轻轻啐一口:“就你嘴贫!”
“奴才这哪里是嘴贫,奴才这说的是实话!”小杜子看着柔妃,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柔妃这是要去找唐凡华。身为吕彻的妃子,柔妃却要去找唐凡华。小杜子掐了掐手心,告诉自己,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奢望的,只要能陪在柔妃身边,他就该知足了。
没有发现小杜子的眼神,柔妃抿一下唇,揉开唇上的艳丽。左右看了一眼铜镜里妩媚的眼神,柔妃这才起身,披上一条浅红绣金丝宫纱,一路往御花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