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觉得怆然吗？”当真是痴傻了，我竟是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嫔妾不会。”晴儿此时却已是全然平静了的，对我的问题，似乎也并不觉得过分惊讶。“娘娘，”晴儿起身冲我一福身，却是换了神态语气道“芳姐姐，您自然是会如此的，但是我，何须会呢？实不相瞒，纵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但是情分上却还是有不同的，您对皇上的心意打入宫前妹妹就能看出来的，而皇上于您，也自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当时才听闻老祖宗要为三哥哥纳后的事情，我便知道定会是姐姐的，就算老祖宗指了旁人，皇上也绝对是万万不肯的。晴儿其实也想到了自己会入宫，不为着别的，只是为了我阿玛是遏必隆，四大辅臣之一，更何况咱们满人家的姑娘，自然还都是以入宫为荣的，只是虽是知道，却不代表就真的喜欢。”
“你不想入宫吗？”我知道晴儿现下里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便也不与她虚扯，亦是真心问道。
“倒也不是不想，”仍是婉然一笑，娓娓道来“姐姐以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才是最好，但是晴儿不这么认为，自知入宫，便也自知无福得到，更是无福消受，所以晴儿求的只是相敬如宾，所以方才，姐姐更担忧的是皇上的心，而晴儿担忧的却是恩宠与平衡。”
“如此，会不会很苦？”抬手拉她坐下，轻声问道。
“不会，”摇了摇头，晴儿握住了我的手道“姐姐有心，皇上亦有心，两心相悦有时反而更苦一些，有多少甜就有多少苦，但是于我，甜苦都是淡淡的，如此，便就很好了，芳姐姐，谢谢你如此真心待我，晴儿也不妨跟您说句真心话，晴儿于皇上，有敬，无爱，与这芸芸后妃一样，求宠，不求爱。”
“你会说这些，确实难得。”回握住她的手，心里满是感动“晴儿，我也谢谢你，这么些年如此待我，其实那日我生病苏醒后，瞧见你的眼睛，就足知道你待我的心了。”是了，那日醒来，瞧见的就是她全然哭伤的眼睛，若非真心待我，又如何会如此呢。
“当时，也是吓到了，便是只知道一味的哭了。”晴儿不由面上一红“芳姐姐，晴儿和您还有雅言都是大小一起长大的，说句逾矩的话，咱们的姐妹情分比之和儿与您亦是一样的。”
“谢谢你，”终是莞尔一笑，这一笑，不为旁的，只为的我们的姊妹情分，谁说必得是亲姐妹才全然同心同德的，其实晴儿，雅言于我也都是如此的，我亦不免为先前我的犹豫而觉得自愧了。
“天晚了，妹妹先走了，姐姐也早点休息吧。”瞧见我笑了，晴儿便是自知无碍了，微笑着行礼跪安了。
召来了人服侍着洗漱了，我便也是想安置了，只是不知怎地，躺在柔软的睡床上，却又不由不觉得困倦了，只是瞧着上头垂下的秋水色帐子发愣，那颜色极是柔和，上头隐约透出一团一团极为浅淡的如意牡丹花纹。见我打算睡下了，伤儿轻手轻脚的进来换了清甜的安息香来，闭目清嗅，满是甜香悠远的气息。
“娘娘还没睡啊？”伤儿举着一个平金镂花的小熏香球正欲帮我挂到帐构上，一低头正好瞧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是方才说话久了，这会子倒反而不困了。”略抬抬手，示意伤儿继续做她的事。
“娘娘今天带的冰帝海棠的步摇真是漂亮，方才奴婢送小厦子出去的时候他也是赞不绝口呢。”伤儿笑盈盈的替我掖揶被角，状似无意道。
“是吗？”我不自主的伸手抚上，嫌早起重新梳头太过繁琐麻烦，我便是夜里安睡前也只是拆一半的头发，余下的便在头顶松松挽个发髻拿支簪子束着，这支步摇做的甚是简约大方，一点也没有旁的步摇那般繁琐，所以有时我便拿它来挽发，与拿簪子挽发所差无几，反而更添一分慵懒。
“这海棠花是娘娘最喜欢的花了呢，”伤儿仍是笑盈盈的样子“小厦子还说这支步摇可是皇上亲自选定的样式质地呢，难怪奴婢也瞧着格外精巧别致，远胜于内务府送来的首饰。”
这步摇本就是三哥哥遣小厦子送来的，也难怪他知道这步摇的故事，其实连我，也只是瞧着好看又想着是三哥哥所谓的定情信物才爱时常戴着的，却也着实不知这竟费了他那样大的心思。
“今儿天晚了便算了，明日一早，你拿两枚金锭子去赏了小厦子吧，”恬然笑了笑，神色已不再如方才般有隐隐的忧郁，伸手拢了拢头发，我温言道“伤儿，我妆台上有对新得的白玉耳坠你拿去吧，想来会很趁你身上这淡青色的衣裳的。”
“是，多谢娘娘赏赐。”伤儿含笑道谢，亦是明白我听进去了的。
偏头微微一笑，正好瞧见了床头奉着的水仙花，水仙清奇出尘，在屋内被暖风熏熏哄着，又笼罩在淡淡的安息香气味了却是全然没有失了自己的味道，用力嗅了嗅，全然未觉得香气淡薄，反而更觉得悠远绵长，像是要沁到骨子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