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聊什么,这么严肃,小玄子,你压谁啊?”谢遥与伊香注意力终于移到了李恪和肖玄身上。
“我想知道遥遥你什么时候回去?”
“和你一起啊。”谢遥笑眯眯的道:“我这么远跑这里,不能独自一人回去吧,哦,对了,伊香,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我不回去。”伊香马上反对,转过身对着坐在一边的李恪,略带羞涩的道:“我好不容易找到李大哥,我是不会回去的。”
李恪表情立刻沉了下去,严肃的道。“我现在自身难保,若是被王府的人发现了,他们早晚会杀了我,你和我呆在一起太危险了,还是随谢小姐一起回去吧。”
“我不怕,我就要跟着你。”伊香丝毫不让步,倔强的道:“总之,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你为何如此倔强。”李恪不免有些生气,偏过头,不再理她。
谢遥瞪着眼睛,这这这,半点不矜持,但看着伊香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出于个人利益赞同道:“暂时我们都不会回去的。”
想起小玄子躲着她跑出来,心中便不爽快,不免语气埋怨的道:“你千方百计的躲着我,不让我跟来,就是方便你和宇文紫玲游山玩水吧,哼,现在这么着急赶着我回去,是不是怕我打扰了你和宇文紫玲。”
“遥遥,你是不是吃醋了。”肖玄还未解释,伊香立刻好奇的问道,并且,立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肖玄,而肖玄也意味深长的回望着她,那眼中分别就写着问得好三个大字。
“吃醋。”谢遥没有底气的挺着胸脯,纤纤食指指着肖玄道:“我只是担心他色迷心窍,迷了心智,把我爹交代的事情给忘记了,我是在监督他,懂吗?”
“懂懂懂。”伊香配合着点了几下头,继续嘴硬吧,又状似无意的道:“我就说嘛,你又不喜欢肖哥哥,怎么会吃醋的。哦,对了,肖哥哥是住在紫谷园吧。听说这个紫谷园是辅国公几年前买下来闲居的。听说里面可漂亮了,依山旁水而建,楼榭亭台,高下错落,流水潺潺,鱼跃荷塘;想想那番景象,真是人间仙境啊。只可惜,辅国公公务忙,很长时间没有过来,这园子也空了很久了,这次倒是碰巧,宇文小姐竟然来到晋城,还和肖哥哥碰在了一起,说没有缘分,真是假话。我瞧着,也就宇文紫玲这样的美人配得上肖哥哥了。”
谢遥听着伊香故意将缘分咬的重重的,不免有些窝火,眉头拧的和麻花一样……
‘“听说听说,这种道听途说的话,也能随便讲?”谢遥语气僵硬的回道。
伊香无辜的道:“我没有说错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
“我生气了吗,我就是不开心而已。”
伊香愣了愣……
大概觉得伊香调侃的够了,肖玄于是道:“伊香,不是说,稍后带我与遥遥去你们的桃园村看看吗?”
伊香开心的点点头,“嗯,遥遥,我们赶紧吃,桃园村可是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谢遥闷闷不乐的拿起筷子,看着肖玄肖玄对着自己笑的如同春风过水般温柔,明明是他的错,反倒被调侃的是我,心里很不平衡,狠狠的瞪了一眼肖玄。
“快一点,要是赶不及,就没有办法回桃花村了。”用完饭,天色还早,四人便朝着城外赶去,刚走去城外就看到这座很大很高的山,上面郁郁苍苍,长满了茂盛的树木,连绵到远处,看不到尽头。山下绕着一条很大的湖泊,湖泊中倒映着碧蓝天空,细云漂浮,美的连同山色也入了湖中。
“这就是紫峰山,我和李大哥就是住在山那边的小岛上;现在还不是时候,每日的早上,湖水山间都有一股水烟流过,然后,我就会拉着李大哥一起看着水烟慢慢的散去,总之,是非常美的。”伊香彷佛沉入了美好之中,嘴角扬起的笑也张扬着单纯和天真。
李恪看着开心的伊香,禁不住也笑起来。
谢遥不免想起,她和小玄子在迎风崖上,二人最喜欢日落之时,看着夕阳隐隐落入山雾之中,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肖玄,而肖玄也正回望着她,谢遥顿时面色红红的道:“这里很漂亮吧。”
肖玄轻轻的嗯了一声。
四人边说边笑,谢遥远远的就见岸上有一个老伯,头上带着斗笠,穿着灰色短褂,短裤,脚上穿着草鞋,站在一条船上。
“赵伯伯,我们回来了。”伊香挥手道。
赵伯伯也扯着嗓子喊道:“快上来吧。”
“我们快一点。”伊香带着肖玄和谢遥脚下加快了步伐,终于都上了船。
“伊香啊,这是你的朋友吗?”
“嗯。”伊香点点头,“我和他们说了,桃园村是个非常美的地方,特地带着他们看看我现在住的地方。”
赵伯伯并不十分热情,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我要开船了,你们坐好了。”
船慢慢的划到山洞中,老伯点亮船头杆上挂着的灯,继续慢慢的向前划去。过了片刻,船终于停靠在一座岸边,岸上种植了很多的桃树,如今,春已过,树上的花已褪,长满了嫩绿的枝叶。李恪先跳上岸,伸手将伊香拉上去,随后,肖玄跳上去,将谢遥拉上去。
“赵伯伯,谢谢你。”李恪朝着赵伯伯行了简礼。
“不用客气,你快回去吧,要是久了,你娘又要为你担心了。”赵伯伯笑笑,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却显得特别的和蔼。
“嗯。”李恪点点头,随后,引着几个人朝村中走去。
“小夫子,伊香,你回来啦。”一个妇人模样热情的向伊香打招呼,目光扫了谢遥和肖玄一眼,道:“哎哟,带了朋友回来了。”
“是啊,李大婶。”伊香欢快的应道。
“为什么叫李公子叫小夫子?”谢遥好奇的道。
“李大哥识书啊,为了报答村里的人救了段大妈一命,就教村中的小孩读书。”
“哦。”
没走几步,又遇到几个小孩,全身脏兮兮的,跑来跑去,“佛念,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怎么跑出来玩,小夫子教的字都识完了。”
“当然识完了。”那小孩对着伊香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带着一群小孩,瞬间跑的没影了。
“肯定没有识完,李大哥,你可要好好教教他们,放任的玩下去,肯定学不好。”伊香一本正经的道。
却听李恪道:“我让你写的赋文,你可写了?”
伊香脚下不稳,差点载了下去,被谢遥一把扶住,伊香支支吾吾的道:“那个,有些难,我还在构思中呢。”
谢遥偷偷的笑了,伊香是从小玩到大的,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了,写赋文,那是什么东西?完全不在她的领域范围内嘛。
伊香瞪了一眼笑幸灾乐祸的谢遥,禁不住暗暗的拧她手臂。见到谢遥痛的龇牙咧嘴的,心里才稍显舒畅。
谢遥揉着手臂,手被肖玄牵了过去,“痛吗?”
谢遥点点头。
“活该……”
谢遥立刻炸毛。
“你痛我会心痛。”肖玄顺顺毛,随后,牵着她的手跟在伊香和李恪身后。
走了片刻,在一处草屋前停下,谢遥看着如此简陋到破败的屋子,身子不由得在风中晃了几下。她怎么也想不到伊香竟然住这种屋子,竟然还这么开心,不可思议的看着伊香笑的天真无邪的脸。
原来单纯真的是一种傻。
屋中走出一位妇人,头上抱着蓝花的头巾,穿着暗红色朴素的衣裙,肤色白皙,看着也挺精神的。
“段大妈,我和李大哥回来了。”
“你们回来就好。”段大妈带着温和的笑容道,“这次出去,没被人盯上吧。”
“没有,恐怕他们对我们也没什么兴趣的。”伊香轻松的回道,“哦,对了,我带回了两位朋友,这是遥遥,这个肖哥哥,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位是李大哥的娘亲,叫段大妈就好了。”
段大妈打量了一下二人,道:“看着二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寒舍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和恪儿到屋中坐坐,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吃的。”
“段大妈,您不用太麻烦了,我们坐坐就走,不会叨扰太久的。”谢遥赶紧道。
“没事,来者就是客,恪儿,带他们进去坐坐吧。”
“是,你们进来吧。”
四人进了屋,屋中虽然简陋,却被打理的十分干净。但也能看得出来极为贫寒;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看着伊香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这俗话也只能是欺人的俗话了。
“这个地方这么偏僻,你们是怎么进入桃园村的。”肖玄问道。
提到这件事情,李恪敛去了笑意,道“当初,恩师拜托我去百里城揭发晋王的罪证,我离开了百里城,将母亲一个人留在了晋城。晋王为了解气,就想想杀了我娘泄愤。”
谢遥不由的惊道:“既然你娘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舍弃你娘道百里城?”
所谓,百善孝为先,哪有子弃母的。
李恪苦笑道:“当初,我也担心我娘受到伤害,若是不去百里城找大将军,又怕辜负了恩师的托付之情。心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娘告诉我,你的恩师,可以为了百姓免受战火之苦,为大义而死,娘亲也可以。因为这样的话,我才下定决心去百里城。”
伊香端来茶水,放在几人面前,茶水是紫砂类的碗装着的,看着颜色浊红。
李恪继续道:“果然,我走了之后,晋王就派人去杀我娘,我娘一路逃到了紫峰山,跳入了河中,刚好被赵伯伯救了。我回到百里城后,偶然遇到了我娘亲,才跟着来到了桃园村。”
“这其中的心酸,你们是不知道的。”当时,她就陪在李大哥身边,李大哥回到家,一直在找段大妈,村里人说那夜只听到惨叫,却无人敢出来;第二日去看时,只看到屋中有血迹,段大妈可能已经死了。让他不要再找了,李大哥坚持找,找了三天三夜,嘴里只念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她只能看着李大哥慢慢的消瘦,毫无办法,好在老天有眼,还是遇到了段大妈。
“桃园村的人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伊香由衷的道:“以后我要好好谢谢他们,要不是他们,李大哥肯定会很伤心,而且,他们收留了我们这么久,一直让我们呆在这里。”
“你当初不是说,为了晋城百姓请命才到百里城的吗,和晋王有什么关系?”谢遥这才想起,当初李恪找她的原因。
“我骗了谢小姐。”李恪道:“这件事情本只打算告诉大将军的,晋王有谋反之心,我带到百里城的,是晋王的罪证,这也是恩师在临死之前托付于我的。”
“谋反。”谢遥脑中闪过宇文忠憨厚的笑,这个忠厚老实的人会谋反,不过,那日她第一次看他的眼睛的时候,她便十分厌恶宇文忠的那双眼,古人云,‘鹰化为鸠,至于识者,犹恶其眼。’她不喜欢这个人,正是因为他的眼中投出的那种说不明的危险,带着浑浊之意,让她莫名的想离得他远一点。一开始以为自己的错觉,这么仔细想来,难道是因为这人是危险之人,才让她莫名的心生厌恶。
“当年先王为了抑制藩王的势力,不允许藩王养私兵,而且,藩王在没有得到特令外,不可擅自走出自己的领地,每个藩王身边都安插了监视的人,他们的一言一行就时时刻刻的报告给皇上,从某一种的意义上说,藩王还比不上一个老百姓,他们坐吃等死,没有任何自由。”李恪道:“但是晋王与别人不同,他到了晋城,完全不将监视的人放在眼里,谁敢管他,便杀了他。晋城的官员,能收买的就收买下来了,不能收买了,也被他暗杀了。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兵力;他根本就不满足做一地的藩王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谢遥不解的问,造反风险那么大,万一不成功,那可是掉老命的事情。
“晋王他不甘心”肖玄接道:“晋王是先帝的弟弟,当年有忠厚仁义之称,先帝后嗣薄弱,只有一个痴儿。当年关于传位的事情,很多大臣都上书将帝位传给素有贤名的晋王;先帝排除众意,还是将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并将晋王分封到了晋城。晋王恐怕因此而不甘心,他肯定不能容忍一个痴儿坐在帝位之上。”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谢遥蹙眉,“即便如此,这皇位本来就不是他的。”
“是啊,所以,他要做天下人所恨的事情。”肖玄笑道。
“对了,肖公子。”李恪好似想到了什么,道:“当初,我听恩师说过,宇文忠经常派人去百里城,打理朝中的关系,每年都会送去大量的金银财宝,这虽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但是,新鲜的是,宇文忠每次都会将送出的金银数量和大人的名字,写在一个册子里。若是我们找到这个册子的话,将它公之于众,那些在朝中替宇文忠说话的,恐怕都没有反驳下去的理由了。”
肖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禁笑道:“这个晋王恐怕认为将来天下都是他的,金银暂时送给这些人又何妨;说起来,朝中这些大臣,还不如晋王想的长远。”
“不如,我们去将那么账册偷过来怎么样?”谢遥禁不住道,既然重要,那就偷过来。
肖玄赞同的点点头,“好想法,偶尔小动一下,扰乱敌人策略,确实不错。不过……”肖玄看了一眼谢遥道:“这事情,你就不用去了,毕竟内力还未恢复,去了也只会坏事。”
谢遥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和弱女子并无什么差别,只好不甘心的嘟嘴坐下。
“遥遥,我带你出去走走。”伊香突然扯着谢遥往外面走。
谢遥不情不愿的样子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等两人都出来了,伊香幽怨的看着谢遥道:“你是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见面,拉你出来说一些体己的话,你也不愿意吗?”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现在有你的李大哥啊,对了,你以前连李公子都不愿意叫,现在竟然叫人大哥了,怎么是大哥呢,不是夫君?”谢遥不买账。
“夫君是早晚的事情,我就要一直跟着他,跟着他愿意娶我为止。”伊香挑着眉头,势在必得的道。
“啧啧啧,真的没见过你这么不害臊的。你爹真是宠坏你了,人说女大不中留,你这人,连半点情都没有,就知道追自己的情郎,连你爹也不管不问了。”谢遥不屑。
“怎比某些人明明喜欢,却还不承认的好吧,我可看到了,刚刚肖哥哥拉着你的手,心疼的样子,还有啊,因为宇文紫玲的事情,你吃醋的样子,可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了,谢遥尴尬的转动的眼睛,嘴硬道:“我们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这种关心都是正常的。”
正常?
伊香道:“喜欢就喜欢嘛,何必如此躲躲闪闪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遥也皱皱想了一番,是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敢在别人面前承认,难道她不是真的喜欢小玄子。
两人已经走到村中的小道上,两边都种满了矮桃树,枝叶茂密,再过不久就能长出很多的小桃,嫩绿的野草丛中,一朵朵蓝紫色的小野花点缀着,古道野村,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去去,与伊香热情的打着招呼,幽静而祥和。
伊香张开双臂,仰着头道:“我真希望以后,和李大哥就住在这里了,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会慢慢的学会做饭,浣衣,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虽然很累,却很快乐。”
“为什么?”谢遥不解,堂堂的大小姐为什么甘愿做这些事情。
伊香歪着头,认真的想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就很开心;小的时候,爹忙着生意上的事情,而娘忙着做善事;对于我不理不睬,我的身边除了奶妈就是一群丫鬟;那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天在芳草斋中和你们一起玩耍;后来,你们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娘死了,爹就更加忙了,院中的女人越来越多了,他们总是围着爹转,爹就越来越忽略我了。每天,我都过的浑浑噩噩,没有任何渴望;直到遇到了李公子,我好像找到了什么。”说到这里,伊香看着谢遥道:“之所以,如此跟着他,大概便认为他就是我的归宿吧。”
归宿。
伊香带着无奈的笑,看上去竟有几分落寞,清风拂过她的发丝,彷佛将她带入了遥远而寂寞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和她说着话,外外人看来,她只富可敌国的富商女儿,享受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那些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些冰冷的东西,冰冷的让她寂寞。
谢遥拍拍伊香的肩膀道:“嗯,归宿,觉得温暖就好了,何必露出这种落寞的笑,看着渗人。”
“什么落寞,我随便笑笑都倾国倾城。”伊香恢复过来,二话不说,一巴掌扫过谢遥的肩膀,幸好谢遥闪的快,转身就跑。
“你站住,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