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侍郎价高,得花魁。
朱笔圈过宋清二字。
清冷的目光望着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很多的名字已经圈过,一个一个的从卷轴上被勾掉。
血债血还,他们欠他的,一个都逃不了,包括宇文一族。
“咳咳……”谢遥睁开眼,觉得头也是沉的,眼皮也是重的,屋外的阳光折入房中,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她披衣而起。打开门,外面是个不大的院落,院中种着三两株腊梅树,光秃秃的。
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谢遥抬头看看天,彷佛自己睡了好久,头晕乎乎的。
见旁边的一间屋子开着,谢遥踩着虚乏的步伐走了进去。
屋内的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谢遥。
“身子好点了吗?”声音依旧清冷,虽然是关心,却并不能让人感到温暖。如他的眼睛一般,看着别人的时候,清冷若秋水。
谢遥笑道:“好多了,我昨天好像喝的太多了。”
“你不仅喝多了,还惹了风寒,不是说身子结实吗?”见谢遥披着单薄的衣服,向子期将身上的斗篷解下,走到谢遥的身边,披到她的身上,顺手将斗篷上的带子系上,道:“穿这么少,病怎么会好。”
谢遥拘谨的低着头,小声的道:“我和向公子不熟,这样不好吧。”
“向某将谢小姐当做朋友关心,难道谢小姐瞧不上向某,不屑于与向某做朋友。”
谢遥赶紧抬起头,看着向子期道:“怎么会,初见向公子就觉得十分的熟悉。但是,向公子你喜欢清静,我总爱说话,怕打扰了向公子,被向公子嫌弃了。”看着向子期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睛如同钉子一样的扎入她的眼睛,谢遥说着说着,心底竟然有些慌乱起来,退后几步,斗篷的细带从向子期的手中飘然滑出。
谢遥抬眼看看向子期,见他已经背过身,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顿时紧张的道:“向公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老*毛病了,每到天气冷的时候,咳嗽便会严重,天暖和了就好多了;这几日,已经好了很多了,不用担心。”向子期淡淡的道。
“难道就没有大夫治得好吗?”
向子期年纪也不大,怎么落下这种毛病。
向子期沉默片刻,道:“苟且之命,治好又如何。”
“向公子……”
“既然是朋友,以后就叫我子期吧,我唤你遥遥。”这句话并不是征求谢遥的意见。
谢遥愣了片刻,开心的点点头,向子期虽然不苟言笑,心肠倒是挺热的,三番两次的帮了她,还对她照顾有加,得此良友,夫复何求!
既然是朋友,谢遥胆子也不由的大了起来,说了几句话,精神也好了几分,听向子期说这种苟且偷生的话,自然不认同,平时见向子期行为举止,必定是个出身富贵的少爷。存了这种生无所念的想法,肯定是经历过什么事情,便安慰道:“我听说这样一句话,叫做,求生得死,求死得生,子期的心思像是求死,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的。长命百岁这么长的时间,开心一天是活着,不开心一天也是活着,那还不如放下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开开心心的活着呢。”
“你这是算在安慰我吗?”向子期清冷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是啊!”谢遥腼腆的一笑,心底十分激动,能听出来她在安慰他,说明她说话的能力进了一步啊;想当初,小玄子不开心的时候,她就曾苦口婆心的开解小玄子,让他不开心的时候多喝酒,少睡觉,没事儿可以上上吊,迎风崖上纵身一跳,所有烦恼不就都没了嘛。可怜小玄子不知道她的好,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在她脸上画了王八,惹得所有的师弟们都笑话她,让她颜面扫地。
“公子,药好了。”冷无双端着托盘,托盘上的药,还冒着热气。
向子期接过药,递给谢遥,道:“把药吃了。”
接过药,闻到一股苦味,谢遥就皱紧眉头,她很怕苦,看看向子期,面色为难,又不好意思说不吃,于是,一脸卖乖的笑道:“我的病都好了,你看,我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头也不晕,脚也不软,头脑清晰,一点病都没有了。”
“药必须吃,去拿些蜜饯过来。”
“是。”冷无双看了一眼谢遥,退了出去,片刻,拿了一碟蜜饯过来,谢遥这才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赶紧丢了一粒蜜饯到嘴里,才缓过来。
“再去歇息片刻,晚上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一夜未归,你现在确实可以回去了。”屋外传来温润的声音,接过话。
谢遥一听,跑了出去,果见院中的腊梅树下靠着的肖玄,把玩着配在寂雪剑上的剑穗,姿势懒散,笑若春风。
“小玄子,你怎么在这里。”谢遥惊讶的道。
“我来接你回去。”肖玄目光落在她身上披着的斗篷,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斗篷解开,随意的丢在地上,将自己身上的斗解下披在谢遥的身上,道:“这几日师兄不在,怎么可以在陌生的男子家中待着,夜不归宿,这样可不好,遥遥说到底是个姑娘家,坏了名誉可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肖玄看着站在门内的向子期,向子期同样清冷的看着他。
“子期救我好多次,是我的朋友,你不要胡说八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遥赶紧维护道。
“哦,这样。”肖玄向前一步,朝着向子期行了简礼,道:“多谢公子对遥遥的照顾。”旋即,肖玄猛的转了话题,“这个小院,地处偏僻,让我好找。”
“那是因为子期是真的喜欢清静的人,和你这种故作风雅的人可不一样。”谢遥将紫色的斗篷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递给向子期,道:“既然小玄子来接我了,我就先回去了,要是在外面待的久了,我爹也不放心的;总之,多谢子期,改日有空,我会再来拜访的。”
向子期点点头,接过斗篷。
“看公子应该不会本地人吧。”
“向某来自晋城,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既然是遥遥的朋友,自然多问几句,遥遥单纯,我怕她,不小心被人骗了。”肖玄笑的友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很不舒服。
“子期,他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向子期却彷佛没有听见一般,不动声色的关上门。
气得谢遥瞪着肖玄,道:“都怪你,子期肯定生气了;我告诉你,子期是个好人,你以后不许这么说子期。”
“才认识了没多久,就向着别人了,真叫师兄寒心。”肖玄目光淡淡的扫过隐在角落的黑影。
声音渐行渐远,背对着门的向子期轻轻的冷笑一声,“好人,呵……”
二人路过醉月阁,谢遥看到醉月阁门被封了起来。
“奇怪,醉月阁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竟然被封了。”醉月阁可是百里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能开这么大,背后都是有人的,谢遥对此也略知一二,若不是发生了大事,醉月阁肯定不会被封起来的。
“昨日宋侍郎花了高价买下了花魁,一夜春宵,就死在了温柔乡里。”肖玄继续道:“今日早晨发现了,醉月阁也就被封了。”
谢遥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由得着急问道:“那花魁怎么样了?”宋侍郎死在她的屋中,她肯定在责难逃的。不知为何,大概昨日听了她是狄国人,国破家亡,流落风尘,是个可怜人,心里也对她生了几分同情,不由得为她担心。
肖玄看着谢遥,奇怪的笑道:“花魁不见了,听说宋侍郎是被割喉而死,死亡的时间应该在昨夜亥时,尸体发现的时间是在今天早上,这个花魁有足够的时间……逃!”
谢遥惊道:“难不成,是这个花魁杀了宋侍郎,她早有预谋。”
“宋侍郎是出了名的好美色如命之徒,杀他的人料定他会拍下花魁,才会有这么一出。换个方法杀人而已。”
“换个方法?你认为这次的命案和其他几位大臣被杀一案是同一个人所为的?”
肖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遥遥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话说几日未见,遥遥就没有想过师兄。”
又开始不正常了,谢遥偏过头,想到他和宇文紫玲并肩而游的样子,酸酸的道:“想你做什么?你不是有什么南国第一美人每日陪着你么?再过几日,我是不是就有个嫂子了。”
肖玄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原来遥遥都知道了,师兄并不稀罕什么南国第一美人,师兄心中早就有了一位天下第一美人。”
谢遥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们男人就是三心二意,反正只要长得好看的,就天天惦记着。”
肖玄赞同的点点头,“是啊,遥遥花容差矣,难怪,上不了师兄的心。”
“谁要上你的心,你这个花公子,花肠子,花蝴蝶,我讨厌你,哼。”临走,还狠狠抬脚踩了肖玄一脚,肖玄也不躲,笑嘻嘻的看着她。
跑回家,刚好看到伊香拉着李恪往外拖。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陪我出去玩。”看样子,伊香已经生气,耍起无赖了。
谢遥看着孙管家满脸为难的站在一边,这个点儿,她爹也不在,也难怪伊香赶跑到她家抓人。谢遥赶紧收拾被肖玄破坏的心情,上前困惑的问道:“伊香,李恪,你们在干什么?”
“这不,伊小姐要李公子陪她玩,李公子不愿意,两人就扛上了。”孙管家说完,才反应过来,亢奋的说道:“小姐,你昨天一夜没有回来,可把老爷急坏了,对了,肖公子没和你一起回来?”
谢遥还来不及回答,伊香就拉着谢遥道:“为什么,你爹不让李恪出门,现在都没有人陪我玩了。”
谢遥满脸无辜的看着伊香道:“我不知道啊,你又为什么非得缠着李公子呢?”
李恪一本正经的道:“这无关谢小姐的事情,这几日,李某确实不能陪着伊小姐,还请伊小姐见谅,若是有时间,李某定当奉陪。”
“是啊是啊,你也就别逼着李公子了,你以前没有李公子的时候,不照样玩的好好的嘛,怎么这次就赖上了李公子了。”谢遥赶紧附和道,“再说了,这百里城你那里没有玩过。过几日十五便是花灯节了,那时候,带着李公子出去玩玩,岂不更好。”
伊香没有说话,接着看着李恪道:“那好,这几日我就不打扰你了,花灯节你可要陪我。”
李恪凝着眉,想了片刻,才道:“好。”
伊香满意的拉着谢遥转到了她的屋子,这才注意到伊香身上披着的衣服,不由的咂舌道:“这不是肖哥哥的斗篷吗,怎么到你身上了。”
“他今日去接我,见我穿的少,就给我披上了。”这么一折腾,回到房中的谢遥已经觉得困乏了。
“昨日那个向公子派人送我回来了,怎么没把你送回来?”
“我昨日得了风寒,向公子带我去看大夫了。”说了几句话,谢遥越发觉得身子虚软。
“得了风寒,那你现在好些了吗,怎么看着脸色还是这样苍白。”伊香又伸手摸摸谢遥的额头,“嗯,额头也有些烫。”
“可能刚刚走回来累了,我去躺会儿。”
“来,我扶着你,你们屋子里的碧云去了哪里?”伊香纳闷,怎么小姐回来,丫头连影子也看不到。
“我经常在外面,到晚上才回来,所以,她白日一般都在后院离,和那些闲着的大婶玩。”谢遥扶着床栏解衣躺下。
伊香轻笑道:“简直和欢儿一个德性,你先躺着,我去让孙管家请大夫。”
谢遥轻轻的嗯了一声,只觉得眼皮沉重,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