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你以前胡闹我都忍了,但是这次实在是不能忍了,今天我就当着面把话说清楚。”老夫人一脸的严肃冷酷,和平时慈祥的样子大相径庭。
“平日里我心疼老二,给了你错觉,仿佛这府里的富贵你也能争一争,却没想过,整个水府现在得好,都是以为老大是户部侍郎,是当年的探花郎。老二,到现在都是个童生,没有他哥哥,现在他养活的起自己都难。”
“我心疼老二,是因为老二是个小的,是没本事的那一个,索性老二没有什么大毛病,我也愿意多疼惜几分。可是,这府里家业是老大创下的,总归是老大的,二房有出息更好,大房也会帮衬着,若是没有出息,养一辈子也无妨,养得起。”
“但是,大房的家业,总归是大房的家业,星哥儿别说什么二房嫡子,只要大房没过继承星哥儿过来,星哥儿就和这继承家业没什么关系。总是过好日子,忘了本了。”
“老夫人,老夫人,儿媳妇一时昏了头,猪油蒙了心,求您饶了儿媳妇这一次吧。”杜月明哭着拉扯着老夫人的衣角。
旁边的水正星忙过来扶着他娘。
娘跟他说了,今日这道士来作法,虽然烦了点,闹腾了点,但是做完了法,以后他就能和水正平过上一样的日子了。
想到水正平每日进国子监读书,而自己只能窝在府里让那些腐儒教导。想到腐儒天天将水正平挂在口上,不停夸赞,以后都不会了,水正星就有些兴奋。
然而,今日祖母一番话,彻底的让他的美梦破碎了。
原来,自己娘亲才是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原来,自己现在的生活,都是靠着大伯挣来的,其实自己家只是个寄生虫?
一下子,水正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来。
“不能好好过,就分家,我跟着老大享福,倒要看看你们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老夫人说完,就搂着水正平,头也不回的走了。
水涟漪连忙轻拍了几下白姨娘冰冷的手,然后连忙跟上老夫人,也走了。
留下杜月明瘫在地上,搂着水正星,欲哭无泪,呆愣着。
白姨娘也不管她,自顾自的派人,把道士给“请”了出去。
院子里,之前道士作法留下的一地鸡血,狗血和符纸弄得乱七八糟的。
时不时的有符纸被吹起来,打在杜月明的脸上,杜月明也不为所动。
这次,恐怕不能善了。杜月明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明明已经不能动好几日了,说明那方子是管用的,她也每日让人在老夫人的喝的参汤里面加了那汁液,怎么老夫人就突然好了呢?
“娘亲,娘亲?祖母说的是真的么?偌大的水府,大好的富贵,真的和儿子没有关系么?”水正星推了推杜月明,杜月明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对,对,你爹不顶事,还有你外祖家。”杜月明突然福至心灵。
忙爬起身来,扶着水正星回去自己院子,不一会儿,就派人从后门出去,送信给自己娘家了。
娘家多少有点势力,会帮自己的。杜月明忐忑的劝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水正星,水雁南都被她牺牲了些,明明就是有些受惊,硬是逼着水雁南喝了药,生生的让水雁南在床上躺着,看上去一日不如一日。
“雁南,娘要是被休回家了,你要好生的看着你弟弟,别让你弟弟废掉,你知道么?”看到杜月明进来,水雁南的眼神里都带着恨意,恶狠狠的盯着杜月明,可惜,杜月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雁南,星哥儿人懒,不爱看书,你要看着他日日做学问知道么?”杜月明想着万一,只是万一,自己被休回娘家,不能再照顾水正星了怎么办?
只恨不得把水正星从小到大的习惯,喜好,都一一说给水雁南听。
越是听得多了,水雁南的恨意就越大上几分。
从小,弟弟就夺走了母亲的所有目光。
母亲的嘴里,永远只有弟弟,很少关注自己,平日里涉及到和大房争斗之类的事,才会维护自己,可是到了自己和弟弟这里,永远是弟弟,这次也是,娘亲硬是让自己病的快要死了,下了重药,为了给弟弟争取更高的地位。
可是,母亲不知道,吃了药之后,全身又痒又痛,却是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有多痛苦。
当初那大夫开这药的时候,明明说了,这药极为折磨人,都是用来刑讯犯人用的,吃了生不如死,可是母亲连皱眉都没有,就逼着自己喝了。
她恨,恨母亲偏心,恨弟弟得宠。
更很自己偏偏是个女儿身,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在家里受母亲和弟弟的磋磨。
杜月明直絮絮叨叨的说到送信的小丫鬟带了杜府的丫鬟回来,才停了下来。
“杜府怎么说?”杜月明急急问道,握着小丫鬟肩膀的手,差点捏断了小丫鬟的骨头。
“杜府老爷和大少爷说,一会儿晚间就来,定不能让姑奶奶被休回家的,免得府里的姑娘名声不好,以后再也嫁不出去,结亲也不能结上好亲。”杜月明有些呆愣。
没想到父亲和哥哥这么直白,杜府有如今的权势,全靠结亲结的好。
生的女儿各个的都长得俊俏,家里着意培养,专门嫁进一些厉害的人家,哪怕是嫁给庶子,做妾都肯,只为了家里的男人能往上爬。
得到这么个结果,杜月明只觉得欲哭无泪。
水雁南却有些解恨,嘴角艰难的勾了一下。
果不其然,晚上水柏庭回府,刚刚进府,就收到了拜帖,说是杜府的爷俩来拜访老爷和老夫人。
昨日已经有了老夫人的提前知会,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是谁害的老夫人,水柏庭却已经早有准备。
此时一听到是杜府拜访,这朝中没有大事,不需要姻亲互相通气,又不是年节,怎么会父子同来,定是事情是杜月明做的。
先就有了几分了然和怒气。
请进来,既然指明了拜访老夫人,就直接带去老夫人的松鹤延年堂吧。
杜老爷子一头白发,面上总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意,低头哈腰的进了松鹤延年院。
杜大少爷一副愣头青的样子,实际上轱辘轱辘乱转的眼珠子出卖了他的真实属性。
水涟漪看着被请进来的杜家父子,暗暗打量评价着。
老夫人正歪在榻上,水涟漪坐在榻上给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捶腿,一边说点逗笑的事,逗老夫人一乐。
见到杜家父子来了,老夫人有意给一个下马威,歪在榻上不起,目光冷淡的看着杜老爷子,只把他们父子俩当下人一般。
没让水涟漪走,水涟漪当然就装作不知道,不走,等着看戏。
“亲家母,嘿嘿嘿,有日子没见了。”杜老爷子拱拱手,自知理亏,也不敢挑理老夫人的傲慢。
“哼,我倒是不想见二位。”老夫人到底是独自抚养了两个儿子的寡妇,本质上泼辣的很,冷哼一声,说话也不好听。
“咱们也不客套了,月明在府里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了,先给老姐姐赔罪了。”杜老爷子没人给他让座,他也就站着,又是作揖。
“咱们杜府的意思呢,闺女虽然是杜府生养的,但是嫁进水府,就是水府的人,做错事了,老夫人要打要罚,就算是给她送去庙里住上一辈子,杜府也没有意见,都怪我教的不好。”杜老爷子略带讨好的语气,水涟漪也是前世今生头一次见。
不由得,替杜月明感觉到心凉,别的家的女儿在夫家犯了错,父亲和哥哥弟弟都是去拼命用权势利益交换,也要让自家的少受些苦,这杜老爷子倒好,怎么如此说。
也怪水涟漪从未了解过杜府,如今却是听了这话就有些僵住了。
只听杜老爷子继续说道:“老姐姐看在我的几分薄面上,好歹暂且饶了月明一命,府上发生这样的事,也是难堪,就遮掩了吧?到时候就说月明病了,送去祖宅还是庙里关着,就算是老姐姐的慈悲,我现在这谢过了。”又是作揖。
饶是老夫人和水柏庭见多识广,也是被杜老爷子抛弃女儿的做法给吓到了。
杜月明虽然恶毒,但是到底只是做手脚让人说平哥儿不详,白姨娘诅咒,都不是把平哥儿和白姨娘直接往死里弄的,就是给老夫人下毒,也是能治好的,并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到底没有出人命,按京城里通常的做法,就是被休回家,还能另嫁。
可是杜府为了府上名声,竟然主动的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到了祖宅,还是到了庙里修行,日子都苦的很,不仅如此,听杜老爷子的意思,要是水府肯遮掩这事,成全杜府的名声,就算是弄死杜月明都是可以的。
这真的是亲爹么?水涟漪一时感慨,看向了水柏庭,头一次觉得水柏庭仅仅是见死不救,没有提议让人弄死她,也算是好爹了。
真是怕比较,水涟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今晚说什么都要见一见澹台怀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