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空落落,风雪从窗户争先恐后灌进来,纶宝跌坐地上,呜呜啜泣,完了,六哥没了,就他现在这个模样呜呜呜,被拉去做标本怎么办?
“什么?我不是让你出去前得把门锁了以防他诈尸吗?你到底听哪去了!”
卓磊本就烦躁,又听纶宝哭说元英不见了!脾气一下子被提上来。
“得了。”陈穹明显不爽,护弟荷尔蒙的强大众人心知。“裴元英发抽又不是一天两天,他想干嘛没有人猜得到。你要想发脾气,请注意发对人。”
“够了!”平时总是沉默得好似不存在的林荣黑着脸,“你们的,私心,别以为,没人,知道。”
陈穹冷然,一双明眼千百回转,却挂着笑意,“荣二哥,你再说一遍吧?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你,陈穹,对温家,虎视,眈眈,却想,借着,元英,兴风,作浪。你以为,你的,心思,很隐密?听过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这次,为什么,没有,选上,你比我,清楚。”
结巴反而字字珠玑,陈穹脸色唰一下,惨淡如云。
“荣二,我果然小看了你。”
卓磊是陈穹第一盟友,自然要尽盟友之责,大哥之权。
“荣二,适可而止!”
“呵。”林荣转身,以另一种颜色面向卓磊,口气轻蔑,“卓磊,作为他,小叔叔,你不会,感到,惭愧吗?”
“打算,连我也教训?”
“不。我说,陈穹,几句,完全,是因为,他一声,二哥,而你,我不会,逾越,也是,因为,你是,大哥。做兄弟的,我有,分寸。”
言下之意,陈穹卓磊,你们是怎么做兄弟的?
卓磊拳头紧攥,“受教了。”
他和陈穹均是聪明人,林荣不点破就表示,他知道的并不是表面。可说实在,林荣,你知道却不阻止,果真兄弟。
他和陈穹,结盟以来各取所需,兄不兄弟,倒还悬。可元英呢,他承认,没有像陈穹对待纶宝一样,呵护若宝,但若要凭关心,林荣,你并不比我好。
林荣骂完一通,众人有些清醒,代城心怀鬼胎,装作不解风情,随着大家满世界找元英。
陈穹和纶宝一道,纶宝在林荣的话里听懂几个字眼,不安道。“三哥。我是不是干坏事了。”
“你只不过没看好小六,怎么叫干坏事?”
纶宝啃指甲,“助纣为虐不就是干坏事吗?”
“瞎用成语!”陈穹拍他脑袋,严肃几分,现在连林荣都需要忌惮,“不是我说的,你都不许信。”
“好...那哥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问。”
“荣二哥说的温家,是温爷爷的家?”
“...是。”
“为什么要...要温家?”这个说法,连不谙世事的纶宝,都觉得十分吓人。
“不是要。而是讨公道。”
“替谁讨?”
“替一个,你最陌生的熟悉人。”陈穹,思绪万千,只在那一秒薄荷梨花白,他敬仰半世英年早逝的男人,恐怕至今犹死不瞑目。
他却难以启齿道,纶宝,那是你爸爸,被温安集害死的爸爸。如果有幸,也许你还有个妹妹。亲妹妹。
“可是,这和六哥什么关系?为什么荣二哥这么生气,而且我感觉荣二哥有时候好偏心,对六哥特别好。”纶宝既疑惑又委屈地摸摸鼻尖,想到荣二哥给六哥带了双霸气侧漏的皮靴子,还有一条手工纯棉围巾,好生羡慕。陈穹顿时起不打一处来,使劲揉他脑袋,白疼你了?
“你六哥脑子全是豆浆,取得目的只会用蛮力,三哥只是帮他一把,而你荣二哥的心思也差不多一样样。”他偏头,目光紧缩纶宝,替他理好外套,“宝宝记得,不是三哥亲口说的,你都不要信。”
最后是在一家小吃店里发现了元英,五碗阳春面,二十块钱,代城欲哭无泪,清汤拌面你怎么连渣渣都不剩?人果然是不能饿的。
多多心细在床底下发现了纸条。
元英舔干净筷子上的汤渍,丢了个眼神过去,并不打算开金口。
吃饱了有点热,他扯了扯在脖子上围得不透风的棕色围巾,转头,看到林荣死死瞪着他的爪子,好似下一步就要吞下果腹。他讪讪放下手。
卓磊也吃了碗牛肉面,拿筷子戳戳元英的脸蛋,:“恢复了就好,这事咱就告一段落。”
元英揭去脸上的汤渍,视线与桌面四十五度,俨然是,没恢复。代城偷偷抹泪,元英君,你这般混样,叫奴家如何是好?
多多一阵恶寒,跳离百步远,突然想起件算得上好事。“六儿,顾政委喊你,三更去找他。”
元英突然想起初中看的名著西游记里有个片段,菩提祖师很生气,手持戒尺,打了孙悟空头三下后,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离去。
悟空明白菩提祖师的真正暗示的意思:在头上打了三下暗示今晚三更,倒背着手暗示从后门来见我,就是要悟空今晚三更自己从后门进来见我,我应你所求,莫要声张。
应你所求。
短短七天,阿妈整理好包袱,轻轻抱了抱睡眼惺忪的女儿,揉揉乌黑秀发,温和说道,“要听温爷爷的话。阿妈着了空就来看你。”
曙光撒下,看到了闪动的泪花,阿温就像只温顺的小绵羊躺在羊妈妈怀里,撒娇。“阿妈,阿妈,我等你来看我。你要快点...”
方爱玲心狠狠抽了一下,带着对孩子满满的愧疚信誓旦旦的说好。可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才能着了空。
昨晚就与温安集道别了,温安集语重心长说道,“爱玲啊,知道你对敬中的痴心,可温儿是你唯一的女儿,做母亲的最不可狠心。这孩子嘴上不说,但心里指不定怨着你,念着你。哎,你可忍?”
怎么能忍,无数次想把女儿接回身边,像过去一般放在心口呵护。可雏鸟终将离巢,最难过的诺言就是天长地久,夫妻再恩爱也不能日日相寐,父母与子女总是半世陪伴半世离殇。花谢花开春去秋来,也许时光的喃喃呓语就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在一方心中埋下断点。
如果要评最佳伴侣,强悍不过自己,你我ta看透的不是尘世,而是尘世中被掩埋或崭露头角的自己。
所以,阿妈总和我们阿温说呀,爱自己没有情敌,我爱你爸爸半辈子,才会总是和自己过不去,拿你当依托。
阿温,思索半天还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