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燕嫁入赫赫有名的文毫世家。温老甚爱倜傥自家女婿顾明樊,他豪爽的笑说当初嫁女儿时不少刁难他。
温老说:“我戎马一生,看多豪杰也看多阴险小人,可偏偏会算计他人的人都是鸿儒之辈,我笑他们万卷书尽数读进粪土堆里。打起仗来个个指手画脚,自以为是,全然不知我们浴血奋战的艰辛。尽管我后来也读了些书,那是我自知没有广泛涉猎文化难成大器,但我依旧对戴高帽的温弱书生瞧不上眼。偏偏我的女儿看上北家顾氏,我年轻时教儿无方欠了他家一笔,只是向那顾明樊提了一个小要求,才遂了他愿将年幼无知的慕燕嫁与他。“
阿温眼神扑朔迷离,她不知温老欠了顾家什么以至要嫁女儿作赔偿。更不知顾家是怎样的风气,但想到顾凡,温老的外孙,对温老那一席话颇有同感,顾凡书生味确实很浓。
想来时遗传了顾明樊。那日竟来询问她为何选文,骨子里透出傲慢和理所当然。
“外公!”说人人到,阿温笔直的站起来,朝来人微微笑。顾凡从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她身体形成柔和的曲线,侧蹲在老人家身旁。
“小凡,来来来。”温老向他招手,他乖巧得福在温老身侧和阿温一个水平。
“外公,新年快乐。俞温,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阿温对顾凡没有其他话题,语言依旧淡淡,距离感似有若无。
“你妈可来了?”温老爱惜地抚着外孙的肩膀。
“妈妈在前厅呢,他让我先来给您拜个年。”
温老从怀里拿出一份红包,“来收着。”
他接下红包,放进皮外套的兜里。抿唇笑得不深不浅,有些人笑意在眼睛,在嘴巴,在脸蛋,顾凡笑时就表现在嘴巴。
好在他懂得变通,温老在问成绩时,他挺起胸膛不失可爱的骄傲
“总分上六百五了。”顾凡期末全市统考,理综附中第一。
果然,老人家喜笑逐颜。
她伸手摇了摇老人家的手臂。
“爷爷,隔壁陈爷爷和您约定的时间要到了,瞧,三点了。”
隔壁陈宅的陈老同温老是十年战友,解放后,分到两座别致的院落,两府离得近。
可巧,又是十年。温英也做了十年兄妹。
老人家最忌讳的就是食言。他们约定今日就在陈宅的百年参天榕树下博奕到黄昏方休。
陈爷爷战争时腰部留下后遗症,中午必须小憩,雷打不动。他的作息阿温也晓得,就三点这会差不多觉醒,因为往常温老都会带上阿温在旁添茶倒水,实则陶冶性情。
温良去过一次,但对棋类断然提不起兴趣,依在榕树粗枝上打盹,当醒来就知惹怒了爷爷,所以再不曾去观棋战。
所以每每相伴的是可人的阿温。
这次虽也不例外,虽老人家右边多了顾凡。
陈宅顾凡童年也曾来过,隐约记得这里有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刚迈入陈宅就传来阵阵朗朗的笑声,诱使温老加快脚步,欲一探究竟。
陈老果然已醒,身旁儿孙承欢膝下好不热闹。
有个稚气尚未褪去的少年蹲在陈老身旁眉飞色舞。
他说,“还有还有,我六哥可逗了,我们队里看露天电影,就是关于黑人奴隶出门买东西时被侮辱不识字。他当时还坐我旁边,特骄傲特大声得跟我说,他最讨厌两种人,1是种族歧视2是文盲黑人3竟然时不识数的人。表哥说本来挺严肃的一电影因为他全场人都笑翻了。”
“你们拜把子的哥几个真有趣,可惜阿,姑妈是女儿身。”女人着绣有精致梅花的儒雅旗袍,说不出的雍容。
“我生的女儿,女儿身男儿心呦。”陈老笑话女儿陈韶华。
“爹,您别笑话我了。”陈韶华旁边的男人英气逼人,虚虚揽过她曼妙腰枝,眼神溺爱视怀中的妻子如同珍宝。
阿温思忖到,这便是陈爷爷的嫡长女,数数也有四十来岁了吧,但仍见夫妻恩爱不已,更盛年轻小夫妻。
“爷爷,您瞧,来客人了。”纶宝依旧窝在陈老身旁,咋呼道。
陈老一瞅,老兄弟来了,努努嘴,“去,叫温爷爷,顺便搬几张椅子来。”
温老老远便把儿孙的对话听了去,带着两孩子踏着落满橙黄榕树叶的院子。
远看,右边男孩眉清目秀,额头光洁白皙,薄唇却也儒雅,身段笔直。
左边女孩支手扶住老人家的手肘,笑得时候梨窝隐约温婉,柳眉下眼睛弯弯一汪山水明净。引得众人赞赏不已暗暗打量。
陈穹帮着纶宝轻巧得惦起椅子,正往院子里送,却因为看到来人怔仲片刻,放慢了脚步,眼里闪过惊艳。
小六的眼光不错。可是怎么看这么像名花有主呢。
他偏头向陈老询问,“温爷爷左边的那女孩...”
陈老推了推老花眼,“他孙媳妇。”
“老顽童,你这院子生机勃勃,在门外大老远的就觉着喜气洋洋啊!”
“哈哈,臭老头,你可来了。”
“咋了,想我了?”
“去,没个正经。我要想也想你家那壶神仙不换。”
阿温记得陈爷爷来向爷爷讨过,却也只拿走了两三两,泡不了多少。
两人一人一句来回倜傥,不亦乐乎貌似家常便饭,不这么拌两句谁都不成。
温老招顾凡到跟前,让他乖乖得叫了陈爷爷。
老人家眼前一亮,“幕燕的孩子?”
顾凡点头。
“怪不得,可神似。好久没来这了吧?我见你那会,十岁出头,嫩娃娃一个。”
“这些年假期都不在家,B市又离这尚远,都没能有机会来拜访陈爷爷。”
“孩子啊,有这份孝心就好。”陈老欣慰地笑,也伸手招来陈穹纶宝。
“还记得那个是你穹哥哥吗?”
陈穹穿着军绿色风衣,支手抚着眉梢,这动作貌似是他的隐僻,嘴角淡淡笑意,一派翩翩公子。纶宝眼珠子圆溜溜,眼睫毛长长忽闪忽闪,虎头棉拖,稚气尚未尽褪。
顾凡的眼在他们身上逗留好一会,指着陈穹。陈老笑,“这孩子记忆还不错。”
说着说着,陈老的女儿女婿已准备好棋子,榕树旁一张瓷桌,桌面一格一格纹路刻得分明,棋子圆润,黑白分明。
温老伸手要拿装白棋的铜钵,却被陈老反手一挡。
“不可不可,每次使黑棋都让你围得水泄不通。”
“嗬,与棋无关,是你技不如人!”
陈老被这一句技不如人激了起来,“不如你使白棋我使黑棋,倒看看谁不如人!”
“你还和我瞪鼻子上脸了哈?”